老庄屋
(2022-12-02 05:06:01)老庄屋
廖春波
回忆父老乡亲们,有一个自建重要活动场所,那就是绿树环绕的老庄屋,让我一辈子难忘。
庄屋之庄或有村庄之意,大多位于农户聚居地方。生产队的庄屋即挨着山腰的石地坝,居住四面八方的社员来办事都方便。我不知它始建于何时,但与普通老屋无异,曾目睹其扩建和维修。板筑土墙,酷暑难耐,一帮精挑细选的壮汉在石头砌成的地基上,赤膊裸背,挥汗劳作,将黄泥土倒入两块棺材木做的墙板内,用杵子打实,木榔头捶牢,墙壁垒高安木挑,顶盖茅草或青瓦。房屋竣工不久,还出现麻雀窝,引发浓厚童趣。
在大集体时代,庄屋最为热闹。春播夏耕,秋收冬储,离不开它。队里饲养牲口,杀猪宰牛,皆与钱粮一样,分配到户,大家紧盯肥肉,不愿要瘦肉,大骨无人问津,甩给狗啃,甚至丢掉。看坝坝电影是通宵,外地来的观众不少,途中手举燃烧的向日葵秸秆照明,成群结队吆五喝六穿越荒山野岭。碾场也要熬夜,大人扬尘码料,小伙伴疯跑后,就爬上高高的麦积垛或稻草堆,望着满天星和月牙儿痴心狂想,美美地睡一觉。每年春节,大队慰问演出,玩狮子,划彩船,打连厢和快板,唱歌跳舞,说相声等,丰富多彩,年味十足。孩子们扔鞭炮,炸得布狮翻滚,浑身伤痕累累。有时安徽等外省市杂技团也到此流动演出,扶老携幼争先恐后观看场景更是蔚为壮观。
当然,庄屋也见证了贫下中农忆苦思甜,集中办公共食堂,开展批林批孔运动,农业学大寨等活动。管教公社闻名的四类分子时,红小兵也持木制红缨枪轮守,甚至学刘文学,夜巡附近的柑橘林和海椒、棉花地,严防国内外一切阶级敌人搞破坏。饥荒岁月,庄屋保管粮食和种子,备受关注,老队长随时清点核实,纵使老鼠也难以偷吃。
那时,人们爱护集体,以庄屋为家,落雨天也出工,在这里干篾活、剥玉米棒子、脱粒等。手工活干完了,就学毛选读报刊谈心得。规定任务完成,才许自由安排。男的玩牌下棋,输者脸贴纸条,或钻桌凳底下;女的扎鞋垫绣花,纷纷比学赶帮超。老年人喜欢吸叶子烟,拉家常,谈古论今。而家庭和个人活动时间少空间小,农民进县城必须有基层组织证明,否则视为游手好闲,社会鄙视游山玩水,好逸恶劳臭名远扬。
上世纪八十年代,土地下放到户后,公社改称乡镇政府,大队改称村委会,生产队改称村民小组。农村一家一户生产经营如火如荼,村组集体经济组织作用逐渐弱化。庄屋的用途不大了,有的拍卖,有的废弃。我队改作加工坊,后闲置多年失修,最终湮灭于尘土中。现在,空地被邻居建房占用,庄屋成为一代人记忆。
暮年返乡,路过庄屋,虽然看不见老院老房老树了,但有多少故土故人故事情结,在心头萦绕,我对它的爱,犹如梦里小河的水流不止,家山留恋的云飘不散。今生今世,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