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

廖春波

金秋十月，我回到故乡。

水稻收割完了，田野已无黄绿色波浪翻涌，不时飞落觅食谷穗的鸟儿。

溪涧干涸，小河断流，一些鹅卵石裸露滩涂，很少看见游鱼。

山麓尚有橙黄橘绿的果园，我站在简陋不堪的砖瓦房前，一位留守老人出现林中。

“您好，何叔。”

“我不认识你。”

“我是建安，儿时偷摘过您家的酸杏。”

“我不记得了。”

“我和小伙伴还听您讲过姜子牙的神话故事。”

“唉，忘了。你是从城里头来的吗？”

“嗯。大城市。”

“那里可热闹？”

“当然。白天车水马龙，夜晚流光溢彩。”

“我连县城也未去过，不懂你说的这些。”

“祝愿您健康长寿。”

“活一天算一天吧。你的父母还好？”

“病逝二十多年了。”

“他俩是谁？”

“自从上了年纪，常被乡亲俗称大老头和魏老娘。”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他们考学出去工作的幺儿？”

“对。好记性。”

“你的口音没有变。”

“乡音无改鬓毛衰。”

 “还是城里好啊。”

 “农村空气新鲜。”

 “现在大部分农民进城了。”

 “还会重返的。”

 “他们回老家时，不晓得我活着没？我还认得到几个？”

 ……

沉默一会儿，我送他一瓶陈年老窖酒，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住，眼里情不自禁流下浑浊的泪，沾满稀疏的花白胡子，随风摇曳，晶莹剔透。

我离别他后，又走上崎岖的乡间小路，草木凋零，童年的足音犹在耳旁响起，只是少了暮归的成群结队的牛羊。我读小学途中爬过的桐子树也不见了，荒山野岭增添了土馒头式的坟堆，不知埋有哪些老熟人。

金秋十月，我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