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明:《〈神曲〉有多神》
(2021-08-04 20:25:55)分类: 阅读絮语 |
《神曲》有多“神”
——《七百年后,我们为什么还要读〈神曲〉》读后
乔志明
2021年是但丁逝世七百周年。
近日读了《中华读书报》的一篇文章《七百年后,我们为什么还要读〈神曲〉》,兴致触发,感怀不已。本来将这篇文章在博客转载,即可与博友分享,但那样子我的许多感慨感叹就无从表达了,于是选择了写一篇读后感。
《中华读书报》的这篇文章,是该报记者陈菁霞采访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文诤先生的访谈录。文诤先生是我国研究《神曲》的专家,又是意大利语专家,在这篇不足五千字的访谈录中,文先生向读者系统介绍了但丁和《神曲》与中国有关的许多鲜为人知的情况,读后甘之如饴,受益良多。
记得是在距今已五十多年前,当时我十七八岁,正值知青插队下乡期间,冬闲回家,三姐送我一套不知她从哪里搞到手的三卷本《神曲》,说是世界名著,反复叮咛我一定要读,读了必有好处。我硬着头皮将这部书读完,当时只留下三点印象:第一这部书分为三卷,书名叫作《神曲》;第二作者名叫但丁,是意大利人;第三书里写了“地狱”“净界”和“天堂”,所以简单认为该书类似于我国的《西游记》。除此而外,基本上再没留下更多印象。说其为世界名著,当时我觉得远没有中国的《封神演义》之类小说有“看头”。就靠这点儿“收获”,五十多年来,不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但凡有人说起《神曲》,我都会说是但丁所著的世界名著;有人讲起但丁,我就会说他是意大利人,著有《神曲》一书。话题往往到此而止,不会再有下文,如果再谈,我还会说上一通类似《西游记》之类的昏话。每逢此时,周围的人都会向我投来欣羡的目光,我也沾沾自喜,使虚荣之心多次得到了满足。值得庆幸的是,在《中华读书报》的这篇文章中,还真谈到了“《神曲》叙事的想象力可能不亚于我们的《西游记》”。这一说法使我得到了不少的慰藉,我的“昏话”看来还是有些许相关性的,并非纯粹的无稽之谈。
但总得来说,读了《中华读书报》的文章,我还是明白了我过去对《神曲》的阅读,实在太过浮浅,几近于“白读”。文章所介绍《神曲》的地位、意义,我读后基本没体会到。当时我的学历是1968届初中毕业生,属于“文革”中所谓“老三届”中的垫底,名为初中毕业,实际上只是小学六年级再加初中一年级,总共读了七年书,初中一年级尚未结束,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很快就“停课闹革命”,再不上课了。以这点儿文化底子去读《神曲》,理解能力与认知水平可想而知,收获甚微是必然的。
虽然如此,正如俗话所说,“书是没有白读的”。试想我从未读过《神曲》,《中华读书报》的这篇文章就不会引起我的关注,读后也不会产生诸多想法,更不会对文章中对《神曲》的介绍有如此大的兴趣,并产生深度认同和共鸣。
文诤先生说:“《神曲》对中国的影响其实比我们现在一般人知道的,甚至比很多学者知道的更加深远。”“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任何一个文化或者社会变革的节点上,我们都能看到但丁的名字和《神曲》这部巨著。”最早向国人介绍《神曲》和但丁的是梁启超,在戊戌变法失败后逃亡日本期间发现了《神曲》,回国后曾写作《新罗马传奇》的剧本开始介绍但丁,在广东的一家报纸上连载,可惜这本书最终没有完成。此后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鲁迅、胡适与梁启超一起都成为了最早关注《神曲》和但丁的文学家和思想家,以后茅盾、老舍、巴金等人都受到但丁的影响。
文诤先生告诉我们,国内对《神曲》的翻译较晚,是近百年才开始的,陆续形成了若干个版本,对于有兴趣者值得了解掌握。
第一个翻译《神曲》的是北大教授钱稻孙,时间是上世纪20年代初,从意大利文直译,楚辞体,不过只是部分翻译,名为《神曲一脔》。
《神曲》全译本在中国最早出现于上世纪30年代初,有两个译本,一个是由王维克翻译,王是数学家,是居里夫人的学生,这个译本以法译本为主,参考英译本译出,直至抗战胜利后的1948年才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柳亚子为该书写了题记。我现在手头保存的《神曲》三卷本,就是这个版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1954年3月出版,1957年7月第2次印刷的本子。另一个本子是由上海诗人朱维基依英文本首次以诗歌体翻译的。
“文革”后,胡乔木发现中国没有《神曲》从原文翻译过来的全译本,于是找到北大退休教授田德望,最终完成了由意大利文直译的中文版《神曲》,散文体,这个本子的一个显著的亮点是同时翻译了原作的所有注释,篇幅占到全书的三分之二。这个本子于2000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99年时任意大利总统访华,特意到田德望教授家中看望,并授予大十字勋章。
2001年北大的另一位教授黄文捷在译林出版社也出版了《神曲》的译本,意大利文直译,为诗歌体,与原著行数严格一一对应,而且还部分保持了韵脚。这个本子文诤先生最为推崇。而且经意大利驻华使馆选择,成为了意大利外交和国际合作部与有关文化协会合作制作的有声读物中文朗诵底本。
2004到2005年,又出现了张曙光和黄国彬的两个译本,两人均为诗人,译本艺术性超过学术性。
艾略特从文学角度讲但丁,认为从但丁到莎士比亚,没有第三个人。恩格斯说过:“但丁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也是拥抱新时代的第一位诗人。”《神曲》是中世纪集大成的作品,在神学和哲学方面有很多开创,对文艺复兴具有启蒙作用。
《神曲》无疑是经典,而且是经典中的经典。有人说:“所谓经典,就是大家都认为应该读而没有读的东西。”在七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为什么还要读《神曲》?文诤先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如果你想具备基本的人文精神,最好是读读《神曲》。因为整个世界的文学受《神曲》的影响太深了。”“大家都知道莎士比亚重要,歌德重要。可是某种意义上,但丁比他们更重要。所以《神曲》还是应该读。”
《神曲》与人文密切相关。那么什么是人文?《辞海》对人文的定义是“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现象。”有关人文的定义还有许多,不一而足。依我最浮浅、最直白的理解,以一个名词作静态认识,人文就是由人类创造的,对后人具有浸润、滋哺和影响作用的优秀精神文明成果。以一个动词作动态认识,就是人类创造的优秀精神文明成果对后人浸润、滋哺和影响的过程和程度。受到这些精神文明成果浸润越深,滋哺越厚,影响越大,一个人的人文素养就会越高。人文素养体现的不仅仅是知识、技术、能力和方法,更重要的是某种情怀、观念、道德和信仰等,并使人深受这些精神层面东西的左右。人文的核心是越来越重视人,最大特点是引导人性与其原始本能相区隔,使人性远离动物性,保守良知,发展美善,开阔视野,持续进步,这就是人文的力量与作用,也是人文的价值所在。
《神曲》作为人文精神的食粮,这就是七百年后仍然需要读它的原因所在。
二〇二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动笔
六月二十七日完成初稿
七月三十一日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