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2022-04-15 17:46:39)
标签:

转载

分类: 汉礼器碑
原文地址: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作者:

唐·李商隐《富平少侯》《碧城三首》《汉宫词》《齐宫词》《端居》《赠柳》《忆梅》《杜司勋》《杜工部蜀中离席》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富平少侯》

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侯。
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
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
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

注释
富平少侯:西汉景帝时张安世被封为富平侯,他的孙子张放年少时即继承爵位,史称“富平少侯”。
七国:汉景帝时的七个同姓诸侯国:吴、楚、赵、胶东、胶西、济南、淄川。他们曾联合发动叛乱。此处用以喻指藩镇割据叛乱。三边:战国时期燕赵秦与匈奴接壤,后来便以燕赵秦所在地为三边,即幽州、并州、凉州。此处指边患。未到忧:即未知忧,不知道忧虑。
十三身袭富平侯:指张放十三岁就继承富平侯爵位。而清冯浩提出异议:“放之嗣爵,《汉书》不书其年,此云十三何据?《孔子家语》里说周成王十三岁就被立为嗣,这里可能是借指。”
不收金弹抛林外:用韩嫣事。典出《西京杂记》:韩嫣好弹,以金作弹丸,所失者日有十余。儿童闻嫣出弹,常随之拾取弹丸。
银床:井上的辘轳架,不一定用银作成。
彩树:华丽的灯柱。珠错落:环绕在华丽灯柱上的灯烛像明珠一样交相辉映。
绣檀:指精美的檀枕。玉雕锼:形容檀木枕刻镂精巧,像玉一样莹润精美。锼,是刻镂的意思。
当关:守门人。侵晨客:清早来访的客人。
莫愁:古乐府所传女子名。《旧唐书·音乐志》说她是洛阳石城人,嫁卢家为妇,善歌谣。

白话译文
张放十三岁就世袭得了富平侯的爵位,他年幼无知,根本考虑不到局势不稳、七国叛乱、边患不断、匈奴南犯的事情。
他不识金弹的贵重,把它弹落在林子里不知道收回,倒翩翩中意起井上的辘轳架来了,对它偏有几分爱惜,真无知啊。
华丽的灯柱上转动着明亮的灯烛,灯烛像明珠一样交相辉映,精致美丽。精美的檀木枕刻镂精巧,像玉一样莹润精美。
在侯王府的早晨,守门人不再按照常规给来客通报,因为少侯新得了一名叫莫愁的佳人,值此良辰美景,不敢打扰他。

创作背景
汉张安世封富平侯,他的孙子张放幼年继承爵位。但这首诗所咏内容却不切张放行事,可见诗中的“富平少侯”不过是个假托性的人物。从诗题和首尾两联看,诗中的“富平少侯”似乎不像一般贵族少年,而可能另有具体寓托。这虽是个假托性的人物,清代注家徐逢源根据唐敬宗少年继位、好奢喜猎、宴游无度、尤爱纂组雕镂之物及视朝每晏等情事,和汉成帝每自称富平侯家人之事,推断此诗系借讽唐敬宗。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富平少侯》赏析

此诗借汉喻唐,是一首托古讽今之作。诗中塑造了一个荒淫奢侈、醉生梦死的贵族公子形象,开头两句高度概括了人物的身份,接着通过几个具有典型意义的细节描写,从各个侧面来刻画人物的性格和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全诗揭示了统治阶级只知贪图享乐,不恤国事的本质,表达了诗人对国家政局的忧虑。

此诗首联:“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侯。”首句指出其不知国家忧患为何物,次句再点醒“十三”袭位,这就有力地显示出童昏无知与身居尊位的尖锐矛盾。如果先说少年袭位,再说不恤国事,内容虽完全相同,却平直无奇,突现不出上述矛盾。这种着意作势的写法与作者所要突出强调的意旨密切相关。
颔联:“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写少侯的豪侈游乐。上句说他只求玩得尽兴,贵重的金弹可以任其抛于林外,不去拾取。可见他的豪侈。下句则又写他对放在井上未必贵重的辘轳架(即所谓“银床”,其实不一定用银作成)倒颇有几分爱惜。这就从鲜明对照中写出了他的无知。黄彻说:“二句曲尽贵公子憨态。”这确是很符合对象特点的传神描写,讽刺中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幽默。
颈联:“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续写其室内陈设的华侈。上一联在“不收”、“却惜”之中还可以感到作者的讽刺揶揄之意,这一联则纯用客观描写,讽刺之意全寓言外。“灯”、“枕”暗渡到尾联,针线细密,不着痕迹。
尾联:“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这里特借“莫愁”的字面关合首句“未到忧”,以讽刺少侯沉湎女色,不忧国事;言外又暗讽其有愁而不知愁,势必带来更大的忧愁;今日的“莫愁”,即孕育着将来的深愁。诗人的这种思想感情倾向,不直接说出,而是自然融合在貌似不动声色的客观叙述之中,尖刻冷峭,耐人寻味。
此诗塑造了一个荒淫奢侈、醉生梦死的贵族公子形象,把他不知内忧外患,只顾挥霍浪费,荒淫好色的丑恶行径同晚唐危机四伏的社会环境形成鲜明的对照,也暗示了让这种纨绔子弟身居高位,正是当时政治腐败的表现,是国运不振的重要根源。
清代注家徐逢源推断此诗系借讽唐敬宗,其说颇可信。因为所讽对象如为一般贵显少年,则他们所关心的本来就是声色狗马,责备他们不忧“七国三边”之事,未免无的放矢。必须是居其位当忧而不忧的,才以“未到忧”责之。所以首句即已暗露消息,所谓少侯,实即少帝。末句以“莫愁”暗讽其终将有愁,和《陈后宫》结句“天子正无愁”如出一辙,也暗示所讽者并非无知贵介,而是“无愁天子”一流。不过李商隐托古讽时、有特定讽刺对象的咏史诗,题目与内容往往若即若离,用事也古今驳杂,再说托古讽时之作,所托之“古”与所讽之“今”但求大体相似,不能一一相符。

历代点评
《唐诗鼓吹评注》:此言富平侯少年袭封,乐不知节,如韩嫣之弃金弹,淮南之饰银床,以致珠灯之错落,玉枕之雕馊,皆倚其富贵也,末言新得佳人如莫愁之美,而当关不敢报客,是又极形淫乐以讽之耳。
《瀛奎律髓汇评》:冯班:自然,非杨、刘辈可及。知此可以言“昆体”矣。
《唐诗评选》:姿度雅入乐府。
《载酒园诗话又编》:义山有《富平少侯》诗,盖咏西京张氏也。其诗止形容侈汰,而不入实事。如“不收金弹抛林外”,乃韩嫣事,正不妨借用耳。然如“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不过骄奢尽之。至“直登宣室螭头上,横过廿泉豹尾中”,俨然画中东京梁、窦家儿矣。
《唐诗贯珠》:妙在双借“莫愁”以结之,收拾通篇。此是高手作法异人处。
《李义山诗集笺注》:姚培谦曰:此写贵宠之憨痴,为荒耽者讽也。……开口七字,足当“痛哭”一书。
《玉溪生诗集笺注》:田兰芳曰:全首只形容骄贵宴安,“少”字已出。
《玉溪生诗说》:太尖无品,格亦卑卑。
《小清华园诗谈》:虽甚切直,而终不失为风雅之遗。
《李义山诗辨正》:通篇以冷语讽刺,律诗变格,何得目为尖薄哉?
《李义山诗偶评》:此诗刺武宗,题曰“富平少候”,诡辞也。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碧城三首》

作者于文宗大和三年至五年(827-829年)学仙玉阳山,与女冠(或即宋华阳氏)有一段恋情,这组诗即写于这一时期。《碧城三首》反映的是唐代一些地位、身份特殊的年轻女子的生活。她们身居道观,本应遵守教规,超尘出世,但人性既难泯灭,又因出身高贵,道观建筑与门禁比较幽深隐秘,而管理却相对松驰,故在道教允许男女共处同修的条件下,发生恋爱情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李商隐与女冠恋爱之迹,对此种生活不但熟悉,而且深有体会,诗中所写,是他的观察,更有他的思考乃至同情的忧虑。

《碧城三首》是李商隐诗最难懂的篇章之一,历来众说纷纭。清代姚培谦认为是“君门难进之词”(《李义山诗集笺》);朱彝尊谓,第三首末联的“武皇”,唐人常用来指玄宗,应是讽刺唐明皇和杨贵妃;纪昀认为三首都是寓言,然所寓之意则不甚可知;明代胡震亨则认为:“此似咏唐时贵主事。唐初公主多自请出家,与二教(指佛教、道教)人媟近。商隐同时如文安、浔阳、平恩、邵阳、永嘉、永安、义昌、安康诸主,皆先后丐为道士,筑观在外。史即不言他丑,于防闲复行召入,颇著微词。”(以上均见《李义山诗集辑评》)程梦星、冯浩、张采田等均赞同此说,认为朱氏之说未免迂曲。其实,第三首末联云:“《武皇内传》分明在,莫道人间总不知。”两句讽刺意味非常明显;而“莫道”云云,又似非指明皇而言,因为他和杨贵妃的事,在唐代是人所共知的,李商隐之前,白居易的《长恨歌》、陈鸿的《长恨歌传》,早就明白写过;而且全诗三首的主人公都是女子,似以胡震亨说较为可信。

名家评价
金·元好问《唐诗鼓吹注解》:此怀人而不可即,故以比之神人。
明·胡震亨《唐音戊签》:此似咏其时贵之事。唐初公主多自请出家,与二教人媟近。商隐同时如文安、浔阳、平恩、邵阳、永嘉、永安、义昌、安康诸主,皆先后丐为道士,筑观在外。史即不言他丑,于防闲复行召入,颇著微词。味诗中“萧史”一联,及引用董偃水晶盘故事,大旨已明,非止为寻恒闺阁写艳也。
清·朱彝尊《曝书亭集》:李商隐《碧城三首》,一咏妃入道,一咏妃未归寿邸,一咏帝与妃定情系七月十六日,是当时诗史矣。
清·钱良择《唐音审体》:三诗向莫得其解,予细按之,似为明皇、太真而作。
清·陆昆曾《李义山诗解》:疑此三诗为太真没后,明皇命方士求致其神而作也。方士托言太真尸解,今为某洞仙矣。故每篇多引神仙荒唐之说讥之。

清·宋长白《柳亭诗话》:李义山《碧城》诗三首,盖咏公主入道事也。唐之公主多请出家。义山同时,如文安、浔阳、平恩、邵阳、永嘉、永安、义昌、安康,先后丐为道士,筑观于外,颇失防闲。其以《碧城》为题者,用《集仙录》“王母所居,玉楼十二”事也。“附鹤”、“栖鸾”、“当窗”、“隔座”,皆去来无定之词。故曰:“若使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长晶盘。”明明以卖珠儿会葬灞陵之事比之也。
清·朱鹤龄《李义山诗集笺注》:姚培谦曰:三首总是君门难近之时,借仙家忆念之词以寓意耳。
清·屈复《玉溪生诗意》:一二仙境清贵,三四灵妙,五六深远。然虽可见可看,而“沈”“过”无定,不如一生日月常对之为愈也。“晓珠”,日也。“水晶盘”,月也。结二句交互法,言如日月之明,而又定得一生长对也。
清·程梦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程梦星曰:唐时贵主之为女道士者不一而足,事关风教,诗可劝惩,故义山累致意焉。

清·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三诗向莫定其解,要唯胡孝辕《戊签》谓刺入道宫主者近之。首句高居。次句清丽温柔,入道为辟尘,寻欢为辟寒也。三四书凭鹤附、树许鸾栖,密约幽期,情状已揭。下半尤隐晦难解,窃意“海底”、“河源”暗用三神山反居水下与乘槎上天河见织女事,谓天上之星已沉海底而当窗自见,暮行之雨待过河源而隔座相看,以寓遁入此中,恣其夜合明离之迹也。“晓珠”似为谓日,“水晶盘”专取清洁之意,不必拘典故。
清·宋宗元《唐诗笺注》:“晓珠”二句,谓碧城所居似可长乐相依,但恐未必然耳。言外有讽刺意。
清·纪昀《玉溪生诗说》:《碧城》则寄托深远,耐人咀味矣。此真所谓不必知名而自美也。
清·梁溪《五朝诗学津梁》:清丽芊绵。
清·余成教《石园诗话》:《筹笔驿》、《碧城》、《马嵬》、《重有感》、《随师东》诸诗,诚有如陆鲁望所谓“抉摘刻削,露其情状”者。
清·钱榘《岘佣说诗》:《碧城》诸诗似说杨妃事而语特含浑。
清·张采田《李义山诗辨正》:此三首《统签》所解最确,冯氏句下所释最通,吾无间然矣。竹垞谓指明皇、贵妃,未免迂曲。贵妃事唐人不忘,多彰之篇章,本集亦不一而足,何必作谜语,使人迷幻耶?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碧城三首其一》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碧城:道教传为元始天尊之所居,后引申指仙人、道隐、女冠居处。《太平御览》卷六七四引《上清经》:“元始天尊居紫云之胭,碧霞为城。”十二:极写多。阑干:栏杆。江淹《西洲曲》:“阑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极写阑干曲折。
犀辟尘埃:指女冠华贵高雅,头上插着犀角簪,一尘不染。犀,指犀角。辟,辟除。《述异记》:“却尘犀,海兽也。然其角辟尘。致之于座,尘埃不入。”玉辟寒:传说玉性温润,可以辟寒。
阆苑:神仙居处。此借指道观。《续仙传·殷七七传》:“此花在人间已逾百年,非久即归阆苑去。”
附鹤:道教传仙道以鹤传书,称鹤信。李洞《赠王凤二山人》:“山兄望鹤信。”禇载《赠通士》:“惟教鹤探丹丘信。”女床:山名。《山海经·西山经》:“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彩文,名曰鸾鸟。”
星沉海底:即星没,谓天将晓。当窗见,与下“隔座看”均形容碧城之高峻。
雨:兼取“云雨”之意。雨过河源,隐喻欢会既毕。
晓珠:晨露。
水晶盘:水晶制成之圆盘,此喻指圆月。

白话译文
你住在碧霞城中十二楼,楼中的阑干曲曲又弯弯。犀角簪明明亮亮一尘不染,身上的玉佩能保暖驱寒。阆苑仙山的仙子们,传送书信多用仙鹤。多情的女床山上,树上都栖宿着凤鸾。我们抬头望着窗外,星沉海底令人心寒。一阵雨云飘过银河,我们只能隔河相看。啊,你这颗晶莹的露珠,如果能像珍珠一样不被硒干,那么,我这一生和你不分离,我将永远爱着水晶盘。

第一首写出贵主道观的幽深雅洁,写出这里爱情生活的普遍和自由。

开头二字为题,与“无题”诗同类。此首以仙女喻入道的公主,从居处、服饰、日常生活等方面,写她们身虽入道,而尘心不断,情欲未除。首句“碧城十二曲阑干 ”写仙人居地。碧霞为城,重叠辉映,曲栏围护,云气缭绕,写出天上仙宫的奇丽景象。次句“犀辟尘埃玉辟寒”写仙女们服饰的珍贵华美 。接着写仙女的日常生活,第二联把仙女比作鸾鸟,说她们以鹤传书 ,这里的“书”,实指情书。鸾凤在古代诗文中常用来指男女情事,“ 阆苑”、“女床”亦与入道女冠关合。此联与首二句所写居处服饰及身份均极其高贵,应为贵家之女。第三联“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表面上是写仙女所见之景,实则紧接“ 传书”,暗写其由暮至朝的幽会。“星沉海底”,谓长夜将晓之际;雨脚能见,则必当晨曦已上之时。据宋代周密《癸辛杂识》引《荆楚岁时记》载,汉代张骞为寻河源,曾乘槎(木筏)直至天河,遇到织女和牵牛。又宋玉《高唐赋序》写巫山神女与楚怀王梦中相会,有“朝为行云,暮为行雨”之句。可见,诗中“雨过河源”是兼用了上述两个典故,写仙女的佳期幽会事。因为仙女住在天上,所以星沉雨过,当窗可见,隔座能看,如在目前。末联“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精盘。”“上联隔座看雨,天色已明,情人将去,所以结联以“晓珠”紧接上文,意思是说,如果太阳明亮而且不动,永不降落,那将终无昏黑之时,仙女们只好一生清冷独居,无复幽会之乐了。反过来,如果昏夜不晓,即可长夜欢娱而无尽头。诗用否定前者,肯定后者的方法,表现仙女对幽会的留恋不舍,难舍情缘。此诗通篇都用隐喻,写得幽晦深曲。本来是写人间的入道公主,却假托为天上的仙女;本来是写幽期密约,表面却只是居处、服饰和周围的景物。诗人没有直截了当地把所要表达的意思说出,而是采用象征、暗示、双关、用典等表现方法,乍一读去,似觉恍惚迷离,难明所指。然而只要反复体味,仍能曲径通幽,捕捉到诗的旨趣。此诗想象极其丰富,把场景安排在天上,将道教传说和古代优美神话引入诗中,不但很好地表现了诗的主题,而且使诗显得极其瑰伟奇丽。尤其是第三联,设想之新奇,景象之壮美,用典之巧妙,词意之幽深,达到了很高的造诣。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碧城三首其二》

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
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
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
鄂君怅望舟中夜,绣被焚香独自眠。

可怜:可爱。
玉池:字面意思可指玉阳山下玉溪。王金珠《欢闻歌》:“艳艳金楼女,心如玉池莲。”田田:《采莲》:“江南可采莲,荷叶正田田。鱼戏莲叶间。”
萧史:用秦穆公以女弄玉妻萧史典故,此处喻指男主人公,当系道流。刘向
《列仙传》:“萧史者,善吹箫。穆公有女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凤鸣。”
洪崖:仙人,此喻指道侣。郭璞《游仙诗》:“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
紫凤:传说中之神鸟。此喻指所恋之女冠。放娇:撒娇。楚佩:借指定情之物。《列仙传》:“郑交甫见江妃二女而悦之。郑致辞,请其佩,女遂解以赠之。”
赤鳞:鳞片赤色之鱼,古称淫鱼。《淮南子·说山训》:“瓠巴鼓瑟,淫鱼出听。”湘弦:湘瑟:湘灵所鼓,喻指女冠。《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
“鄂君”二句:《说苑》:“鄂君子皙之泛舟于新波之中也,······越人拥揖而歌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于是鄂君乃揄修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此以鄂君喻男主人公。这两句言虽绣被仍在,而所恋不至,惟于舟中焚香,独眠而相思。

白话译文
多么可爱啊,你的情影,还有你娇美的声音。你像出水的芙蓉,田田荷叶鲜美娇嫩。你像我的情侣弄玉,不逢萧史,你决不回首赐情。你决不会轻佻随便,见了洪崖,又去爱上别的风流男人。你像紫凤热烈奔放,衔住了佩玉不放;我像赤龙奔腾放纵,疯狂地拨动你的琴弦。如今,我像孤独的鄂君,只是在船上面对夜空;只有我独自一人面叶着薰香和绣被。

第二首描摹情人们的感觉和对话,纵笔渲染观中爱情生活的狂放热烈。

紧接第一首,写诗人于孤苦寂寞中回忆一次热烈的幽会,前六句之热烈狂放,与后二句之孤苦凄冷,造成强烈的对比。首联即写一对情侣如胶似漆,对其影而闻其声,是从男性视角而言,极写情侣娇美可爱。“玉池荷叶正田田”,运用道藏隐比手法,借用汉乐府传统,写情人的体美。颔联是幽欢中的一个小插曲。男方叮咛女方:你只应跟我欢会,回首赐情;可别见异思迁,又去爱上别的风流男人。颈联龙凤对举,为义山情诗中固定格局:龙代男性,凤代女性,两情和谐,热烈奔放,幽欢高潮,紫凤放娇,口衔楚佩;赤龙狂舞,撩拨湘弦。“楚”与“湘”,仅为律诗中雅化之词,不必坐实楚地湘水。末联笔锋陡然一转,诗人从想象回到现实,现实是孤独寂寞的。末联怅望独眠时,是诗人构思此诗的时间。此诗前六句,均写男欢女爱,云情雨意,似乎不登大稚之堂。其实,中晚唐崇道成风,白居易、白行简、元稹、李商隐、温庭筠、段成式都有大量写性爱的文学作品。李、温、段号称晚唐“三十六体”,三位诗人专写风流艳诗。晚唐写艳体成风,诗人们相互攀比:谁能把爱情生活写得更雅更美,谁就拥有更广泛的读者。比赛的结果是李商隐独占鳌头,成为“赋高唐”的第一流诗家。这首诗,在玉溪生集中也很突出:玉池荷叶,鲜美娇嫩。紫凤放娇,热烈奔放。赤龙狂舞,尽情放纵。这首诗有着一系列的隐比,一系列的联想。诗人巧妙的创造,雅化、诗化了无法形之笔墨,无法以言辞表达的内容,跟《金瓶梅》、《肉蒲团》之类露骨的描写相比,作者的创造是成功的。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碧城三首其三》

七夕来时先有期,洞房帘箔至今垂。
玉轮顾兔初生魄,铁网珊瑚未有枝。
检与神方教驻景,收将凤纸写相思。
武皇内传分明在,莫道人间总不知。

七夕:七月七日夜,诗人以牛郎织女相会比喻他与情侣的幽会。
洞房:指女性居处。箔:帘子。
“玉轮”句:《楚辞·天问》:“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兔在腹?”《尚书·康诰》“惟三月哉生魄”传:“始生魄,月十六日明消而魄生。”此以月中有顾兔初生隐喻女方有孕。
铁网珊瑚:亦称珊瑚网,铁制,沉水底以纹取珊瑚。《本草》:“珊瑚似玉,红润,生海底盘石上。海人先作铁网沉水底,贯中而生,绞网出之。”未有枝:言未得珊瑚,此喻终未得与女冠相携。
神方:致神之方,即神奇之术。沈约《郊居赋》:“冀神方之可请。”驻景:留驻景光,指驻颜。
凤纸:金凤纸,帝王所用,道家青词亦用之。
武皇内传:指《汉武内传》,喻借仙写艳之作。

白话译文
我们的幽欢都预约日期,就像那七夕之夜的牛郎织女。如今,她的洞房的门帘珠箔,总是下垂,使洞房更神秘。一轮圆圆的明月,中间长起了小兔的影子。绞起铁网本想收获珊瑚,珊瑚已经打掉,收不到珊瑚枝。选择一个神仙的药方,让她服了,永葆青春。辜情已败露,无法幽会,暂时停止靠凤纸传达相思。唉,那汉武帝与西王母,人神相恋多么神秘!如今《汉武帝内传》传世,还有什么隐秘之事,能瞒过人间呢!

第三首写这种爱情生活的后果,对女子将为此付出的代价深表同情和忧虑。

与前二首相连,均与玉阳山恋情有关。《唐音戊签》以为“初瓜写嫩”;《曝书亭集》以为此诗写唐明皇、杨贵妃七夕定情,都与诗旨不合。全诗写诗人与女冠极隐秘的恋爱事故。结构为六二分写:前六句回忆叙事,后二句回到现实,作解释的语气。首联写他们的幽会都是两相预约,预定日期,犹如七夕牛女相恋。女冠的“洞房”,帘掐垂下,幽深隐秘。第二联以两个典故巧妙比喻怀孕及打胎。一轮明月,初生兔影,以喻妇女怀孕。绞起铁网,不见珊瑚,以喻胎儿未产。“玉轮顾兔初生魄”,运用《楚辞》中典故,只与怀孕之意象有关。绞起铁网。原本有珊瑚枝,是极美妙的生儿育女的意象。这两句的意蕴十分明确,旧时注家或穿凿,或不知意象的象征含意,故不明此诗与怀孕、打胎有关。第三联神方驻景,原指保健、健美、长生的药方,能使青春长驻,永葆青春。但这一联放入此处,显然是选择打胎之方,不让女性生孩。妇人生育,容易衰老;不必生育,故能“驻景”,留住青春美貌。另一方面,道观中生育,也严重违反教规,故“检与神方”,把胎打掉,势在必行。事情败露,无法往来,故只能把以前的情书都收起来,以免扩大事态。末联解释:我们的恋爱被别人知道了。这是无法隐瞒的事。武帝与西王母人神之恋何等隐秘,但也被后人知道,写入《汉武帝内传》,弄得人人知道。“武皇内传分明在,莫道人间总不知”,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口吻。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汉宫词》

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
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

注释
青雀:指青鸟,即《山海经》中提到的西王母所使之神鸟。南朝宋鲍照《野鹅赋》:“无青雀之衔命,乏赤雁之嘉祥。”
君王:明指汉武帝,暗喻唐武宗。集灵台:汉时台名。冯浩笺注引《三辅黄图》:“集灵宫、集仙宫、存仙殿、望仙台,皆武帝宫观名,在华阴县界。按:唐亦有集灵台,即华清宫长生殿侧,见《旧书纪》。此则用汉事。”
侍臣:侍奉帝王的廷臣。《仪礼·燕礼》:“凡公所酬既拜,请旅侍臣。”相如渴:相如即司马相如。司马相如患有消渴疾。《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常有消渴疾。后即用“相如渴”作患消渴病的典故。宋梅尧臣《魏文以予病渴赠薏苡二丛植庭下走笔戏谢》诗:“愧无相如才,偶病相如渴,潩水有丈人,薏苡分丛茂。”
金茎露:承露盘中的露,是汉武帝在建章宫神明台所立的金铜仙人承露盘接贮的“云表之露”。传说将此露和玉屑服之,可得仙道。冯浩笺注引《三辅黄图》:“建章宫有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处。上有承露台,有铜仙人舒掌捧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和玉屑服之。” 

白话译文
王母的信使青鸟啊,你飞去西方竟然还没回来,只累得求仙的君王,依然长久地守候在集灵台。
唉,有一位文学侍臣,最是有司马相如的消渴病,君王啊,你怎不赐予他那金茎上的仙露一杯?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汉宫词》赏析

《汉宫词》当作于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之后不久。唐武宗力辟佛教,却笃信神仙之说,他于会昌五年,“筑望仙台于南郊”,还服食长生药,“饵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李商隐此诗即为讽喻唐武宗求仙访道之举而作。
此诗咏汉代事,运用想象,巧妙地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编织在一起,虚构出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形象,尖锐地讽刺了汉武帝的迷信与昏庸,含蓄婉转地讽喻了唐武宗的服丹求仙之举。全诗用典精巧贴切,灵活自然,显得情味隽永而富有迷人的艺术感染力。

在这首咏史诗中,诗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巧妙地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编织在一起,虚构出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形象。
一、二句“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青雀,即《山海经》中的青鸟,诗中借喻为替西王母与汉武帝之间传递音讯的使者。青鸟,这任重致远的使者,向西方极乐世界飞去,却竟然一去未回,杳无踪迹。然而,异想升天的汉武帝依然长久地守候在集灵台,等待佳音。起句中的“竟”字精警地表达出汉武帝迷信神仙的痴呆心理:一心以为青雀西飞定会带来仙界好音,谁知一去“竟然”未回,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诗人著一“竟”字,极其传神地透露了他这种执迷不悟的心理状态。接着于“长在集灵台”句中和盘托出他的求仙活动,开首两句诗,揭露了武帝迷恋神仙的痴心妄想,寓揶揄嘲弄于轻描淡写中,显得委婉有致,极富幽默感。
三、四句“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诗人进一步刻画汉武一心求仙而无意求贤的思想行径,文学侍臣司马相如有消渴病(今称糖尿病),因此水对于这种病人之重要,简直可以说是“救命之水”。但是,汉武只祈求自己长生而全不顾惜人才的死活,就是一杯止渴救命的露水也不肯赐给相如。结尾两句诗人拈出一个表示极大量的副词“最”与一个极小量的数词“一”作对比,前后呼应,便十分准确地揭露出这个君王好神仙甚于爱人才的偏执灵魂。讽刺辛辣而尖锐。诗里的数词已不仅表示量,而且还揭示质,蕴含深刻的思想意义。
《汉宫词》虽然咏汉代事,但和唐代的现实生活密切相连。如果说,这首诗在讽刺汉武帝的迷信与昏庸这方面,写得比较明显而尖锐,那么,在讽喻唐武宗的问题上,便显得含蓄深隐,曲折而婉转。李商隐常以司马相如自况,如:“嗟余久抱临邛渴,便欲因君问钓矶”、“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相如未是真消渴,犹放沱江过锦城”等等。这首诗也是有感于自己的身世,不满唐武宗贬视人才。诗人用典精巧贴切,灵活自然,委婉地表达不便明言又不得不言的内容来,让辛辣的讽嘲披上一幅神话、历史与现实巧妙织成的面纱,显得情味隽永而富有迷人的艺术感染力。

名家点评
《鹤林玉露》:讥武帝求仙也。言青雀杳然不回,神仙无可致之理必矣,而君王未悟……今侍巨相如正苦消渴,何不以一杯赐之,若服之而愈,则方士之说,犹可信也,不然,则其妄明矣。二十八字之间,委蛇曲折,含不尽之意。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顾云:望幸之情良然。
《唐诗广选》:宫词又是一变局。
《唐诗解》:青雀不返,王母无验矣,帝犹望仙不已,则金茎之露何不赐消渴之相如,以观其效耶?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此刺世主不急礼贤,而徒事虚妄无益之事也。彼青雀西飞不返,五母复来之语既已不验,汉武惑于方士妄言而不悟,犹登台望仙不已,何愚若是也!唐汝询曰:余按陈伯玉云:“荒哉穆天子,好与白云期。宫人多怨旷,层城闭蛾眉。”宫人怨词,盖有所本。
《删订唐诗解》:吴逸一曰:宪宗服金丹暴崩,穆宗复循旧辙。义山此作,深有托讽意。天子好仙,宫闱必旷,故以《宫词》名篇。
《李义山诗集辑评》:朱彝尊曰:玩通首,言好渺茫而恩不下逮,非专讽求仙也。何焯曰:讽求仙之无稽而贤才不得志也。纪昀曰:用意最曲。若作好神仙而不恤贤臣,其意浅矣。
《围炉诗话》:唐诗措词妙而用意深,知其意固觉好,不知其意而惑于其词亦觉好。如崔国辅《魏宫词》、李义山之“青雀西飞”,白雪、竟陵读之亦甚乐也。
《答万季野诗问》:明人多赋,兴、比则少,故论唐诗亦不中窍……义山云“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言云表露未能治病,何况神仙?托汉事以刺宪、武,比也。于鳞以为宫怨,评曰:“望幸之思怅然。”
《李义山诗集笺注》:朱鹤龄云:按史,宪宗服金丹暴崩,穆宗、武宗复循其辙。义山此作,深有托讽,与后《瑶池》诗同旨。
《李义山诗集笺注》:姚培谦云:微词婉讽,胜读一篇《封禅书》。
《唐诗别裁》:言求仙无益也。或谓刺好神仙而疏贤才,或谓天子求仙,宫闱必旷,故以宫词名篇,以宫女比相如,穿凿可笑。
《唐诗笺注》:此叹人君之信方士而不亲正人也,微婉有风人遗意。
《玉溪生诗集笺注》:武宗朝,义山闲居时多,借以自慨,非讽谏也。田兰芳曰:深婉不露,方是讽谏体。
《玉溪生诗说》:笔笔折转,警动非常,而出之深婉。后二句言果医得消渴病愈,犹有可以长生之望,何不赐一杯以试之也。折中有折,笔意绝佳。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义山《汉宫词》、《瑶池》等作,皆刺求仙,为武宗好方士而作。
《养一斋诗话》:凡作讥刺诗,尤要蕴藉;发露尖颖,皆非诗人敦厚之致……义山讥汉武云:“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意无关系,聪明语耳。
《诗境浅说续编》:前二句言求仙之虚妄,以一“竟”字唤醒之,而君王仍长日登台不悟。三四句以相如病渴、金盘承露两事联缀用之,见汉武之见贤而不能举。此殆借酒以浇块垒,自嗟其身世也。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齐宫词》

永寿兵来夜不扃,金莲无复印中庭。
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

注释
永寿:殿名。南齐废帝萧宝卷宠爱潘妃,修建永寿、玉寿、神仙等宫殿,四壁都用黄金涂饰。扃(jing):关宫门。中兴元年(501),雍州刺史萧衍(即后来的梁武帝)率兵攻入南齐京城建康(今江苏南京),齐的叛臣王珍国等作内应,夜开宫门入殿。时齐废帝正在含德殿吹笙歌作乐,兵入斩之。
金莲:齐废帝凿金为莲花贴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见《南史·东昏侯本纪》)这里面是说齐亡后,宫殿荒凉,再也不见潘妃妙曼的舞姿了。
梁台:晋、宋间称朝廷禁省为台。梁台即萧梁宫禁之地,故址在今南京玄武湖畔。
九子铃:挂在宫殿寺庙檐前作装饰用的铃,用金、玉等材料制成。《南史·齐废帝东昏侯纪》又载:“庄严寺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禅灵寺塔诸宝珥,皆剥取以施潘妃殿饰。” 

白话译文
夜里宫门不锁永寿殿已来了围兵,朵朵金莲再也不能贴到宫殿内廷。
梁朝宫中的笙歌箫管三更停歇后,仍然可听到夜风习习摇响九子铃。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齐宫词》鉴赏

唐宣宗大中十一年(857),李商隐任盐铁推官,而后宦游江东(今南京、扬州等地)一带,游历了六代繁华的金粉之地。而这南朝历代短祚的见证,触发诗人的亡国之忧。于是诗人写下此诗,并抒发了希望唐代的统治集团能汲取历史教训的感情。

这首诗题为“齐宫词”,却兼咏齐、梁两代,乍看似不称题,实则寓有深意,构思与表现手法都独具一格。
首先前两句“永寿兵来夜不扃,金莲无复印中庭”写南齐亡国的史实。昔时齐废帝生活奢靡无度,而后梁武帝萧衍带兵入城,不久齐便城破人亡。在实际中,这些事件时间跨度很大,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过程,但诗人单刀直入,截取横断面,从兵来国亡之夜着笔,将“永寿”、“金莲”等情事不露痕迹地融化在里面,不仅简炼紧凑地交代了南齐的覆亡,不仅刻画出了废帝死前茫然不觉、纵情享乐的荒淫昏聩,而且透露出亡国前的种种奢淫情况。由此却可窥见南齐亡国的原因、过程和历史教训。这种集中概括的写法颇像戏剧作品把场景限制在一定时间、空间范围,构成具有尖锐戏剧冲突的场面,通过幕前交代幕后一样。将“含德殿”改为“永寿殿”,将夜开宫门改为“夜不扃”,这种细节上的改动,同样出于集中、强烈地反映生活的需要。废帝国亡身死,是以“金莲无复印中庭”这种富于暗示性的咏叹之笔轻轻带出。“无复”一语,似讽似慨,寓讽于慨。
后两句“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转写梁台歌管。梁台实即不久前齐废与潘妃荒淫享乐的齐宫,不过宫殿易主而已。“歌管三更”与“夜不扃”、“犹自”与“无复”呼应。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不同的角色上演相同的故事。诗人既没有对梁台歌管作正面描写,更不诉诸平板的叙述议论,而是抓住“九子铃”这一细小事物加以巧妙的暗示。齐废帝曾剥取庄严寺的玉九子铃来装饰潘妃宫殿,这在废帝的荒淫生活中虽只是小插曲,却颇具典型意义。诗人特意让九子铃出现在“梁台歌管三更罢”之时,不仅串贯了齐、梁两代,而且让它发挥丰富的暗示作用。以静托喧,暗示梁台歌管的喧闹。诗人虚点“梁台歌管”,实写歌管声歇”后寂静中传来的“风摇九子铃”的声响,巧妙地暗示出不久前的喧闹。因为在喧天的歌管声中是听不到铃声的。“九子铃”是齐废帝奢淫、荒唐行为的突出表现,这个亡齐遗物出现在梁宫歌管声中,暗示了梁宫新主继承的是亡齐旧衣钵,“犹自”一语,点明此意。诗人以已经闭幕的一出衬托正在串演的一出,暗示梁台的必然崩溃。“九子铃”不仅是齐废帝荒淫生活的见证,也是其亡国殒身的见证。和荒淫亡国联结在一起的九子铃,对于歌管依旧的新朝来说,乃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歌管既然依旧,“永寿兵来夜不扃”的一幕,“金莲无复印中庭”的结局也必然重演。由此可见这首诗的构思新颖精巧,表现含蓄蕴藉,其暗示的手法用得很成功。
全诗看来,可知作者的微意似乎不止于此。如果仅仅是以古鉴今,向当时的封建统治者提供一个荒淫亡国的历史教训,专写齐事即可达到目的,不必兼写齐梁,作者借同一齐宫串演齐梁两代统治者肆意荒淫的丑剧,特别是借九子铃着重揭露梁台新主重蹈亡齐旧辙,无视历史教训,其真正用意似乎是要通过“亡国败君相继”的历史现象显示某种规律性的东西。这揭露的规律正是杜牧《阿房宫赋》的结尾所说的话:“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李商隐暗寓在艺术形象中没有明白说出的旨意,杜牧恰像代他作了痛快淋漓的表达。前人之声而后人漠视,重蹈覆辙也是必然的了,这便是李商隐含蓄地揭露的历史潮流和规律。
值得提出的是,整首诗中尽管表面上未有一处作议论,实际上却处处在议论,只不过诗人的议论已完全融化在诗的叙写与慨叹之中,因此议论便显得不着痕迹。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此诗的高明所在。
 
名家点评
《载酒园诗话》:义山咏史,多好讥刺,如“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回”、“如何一梦高唐雨,自此无心入武关”。然论前代之事,则足以备讽戒,昭代则不可,不曰“定、哀之间多微词”乎!
《玉溪生诗意》:屈复:不见金莲之迹,犹闻玉铃之音。不闻于梁台歌管之时,而在既罢之后。荒淫亡国,岂能一一写尽,只就微物点出,令人思而得之。
《李义山诗集笺注》:姚培谦曰:荆棘铜驼,妙在从热闹中写出。
《唐诗别裁》:此篇不着议论,“可怜夜半虚前席”竟着议论,异体而各极其致。
《玉溪生诗集笺注》:冯钝吟(冯班)曰:咏史俱妙在不议论。徐逢原曰:伤敬宗也,借古为言,四句中事皆备具。
《李义山诗集辑评》:纪昀云:意只寻常,妙从小物寄慨,倍觉唱叹有情。
《李义山诗辨正》:此自是咏史诗,别无寓意,深解者失之。谓指敬宗,亦无实证。义山大中十一年充柳仲郢盐铁推官,此或江东客游时,经过六朝故宫而作者欤?
《诗境浅说续编》:“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人去台空,风铃自语,不着议论,洵哀思之音也。
《唐人绝句精华》:三句言兵入永寿殿而笙歌罢,此时庄严寺之九子铃犹自因风而摇,以铃声与笙歌对比,即从热闹中写其衰亡也。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端居》

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
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 

注释
端居:闲居。
素秋:秋天的代称。

白话译文
爱妻从远方的来信很久都没有收到了,我得不到家人音讯,只有在睡梦里才能回到家乡以解乡愁。可是中宵醒后,恍然发觉离别已是悠悠数年,顾望四周,只有空荡荡的床榻和寂寥凄寒的秋夜相对,不由得心生凄凉。
寂居异乡,平日少有人来往,阶前长满了青苔,那一片绿意和秋天的红叶在迷蒙雨色、朦胧夜月的笼罩下变得黯淡模糊,雨夜的凄寒、月色的冷清,又哪里比得上乡愁的磨人呢? 

作品鉴赏
这是作者滞留异乡、思念妻子之作。全诗四句,表达了作者思念家乡亲人的感情。前两句写诗人得不到家人音书而产生归家之梦,以及中宵醒后寂寥凄寒的感受;后两句借助对“青苔”、“红树”以及“雨”景、“月”色的描写,营造出了冷寂、凄清的氛围,表达了悲愁,孤寂和思亲的情感。此诗借景抒情,格律工整,具有一种回环流动之美。
诗人远别家乡和亲人,时间已经很久。妻子从远方的来信,是客居异乡寂寞生活的慰藉,但已很久没有见到它的踪影了。在这寂寥的清秋之夜,得不到家人音书的空廓虚无之感变得如此强烈,为寂寞所咬啮的灵魂便自然而然地想从“归梦”中寻求慰藉。即使是短暂的梦中相聚,也总可稍慰相思。但“路迢归梦难成”(李煜《清平乐》),一觉醒来,竟是悠悠相别经年,魂魄未曾入梦。“远书归梦两悠悠”,正是诗人在盼远书而不至、觅归梦而不成的情况下,从心灵深处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叹息。“悠悠”二字,既形象地显示出远书、归梦的杳邈难期,也传神地表现出希望两皆落空时怅然若失的意态。而双方山川阻隔、别后经年的时间、空间远隔,也隐见于言外。
次句写中宵醒后寂寥凄寒的感受。"敌"字不仅突出"空床"与素秋"默默相对的寂寥清冷的氛围,而且表现出空床独寝的人无法承受"素秋"的清冷凄凉的情状,抒发了难以言状的凄怆之情。素秋,是秋天的代称。但它的暗示色彩却相当丰富。它使人联想起洁白清冷的秋霜、皎洁凄寒的秋月、明澈寒冽的秋水,联想起一切散发着萧瑟清寒气息的秋天景物。对于一个寂处异乡、“远书归梦两悠悠”的客子来说,这凄寒的“素秋”便不仅仅是引动愁绪的一种触媒,而且是对毫无慰藉的心灵一种不堪忍受的重压。然而,诗人可以用来和它对“敌”的却“只有空床”而已。清代冯浩《玉溪生诗笺注》引杨守智说:“‘敌’字险而稳。”这评语很精到。这里本可用一个比较平稳而浑成的“对”字。但“对”只表现“空床”与“素秋”默默相对的寂寥清冷之状,偏于客观描绘。而“敌”则除了含有“对”的意思之外,还兼传出空床独寝的人无法承受“素秋”的清寥凄寒意境,而又不得不承受的那种难以言状的心灵深处的凄怆,那种凄神寒骨的感受,更偏于主观精神状态的刻画。试比较李煜“罗衾不耐五更寒”(《浪淘沙》),便可发现这里的“敌”字虽然下得较硬较险,初读似感刻露,但细味则感到它在抒写客观环境所给予人的主观感受方面,比“不耐”要深细、隽永得多,而且它本身又是准确而妥帖的。这就和离开整体意境专以雕琢字句为能事者有别。
三、四两句从室内的“空床”移向室外的“青苔”、“红树”。但并不是客观地描绘,而是移情入景,使客观景物对象化,带上浓厚的主观色彩。寂居异乡,平日很少有人来往,阶前长满了青苔,更显出寓所的冷寂。红树,则正是暮秋特有的景象。青苔、红树,色调本来是比较明丽的,但由于是在夜间,在迷蒙雨色、朦胧夜月的笼罩下,色调便不免显得黯淡模糊。在满怀愁绪的诗人眼里,这“阶下青苔与红树”似乎也在默默相对中呈现出一种无言的愁绪和清冷寥落的意态。这两句中“青苔”与“红树”,“雨中”与“月中”,“寥落”与“愁”,都是互文错举。“雨中”与“月中”,似乎不大可能是同一夜间出现的景象。但当诗人面对其中的一幅图景时(假定是月夕),自不妨同时在心中浮现先前经历过的另一幅图景(雨夕)。这样把眼前的实景和记忆中的景色交织在一起,无形中将时间的内涵扩展延伸了,暗示出像这样地中宵不寐,思念远人已非一夕。同时,这三组词两两互文错举,后两组又句中自对,又使诗句具有一种回环流动的美。如果联系一开头的“远书”、“归梦”来体味,那么这“雨中寥落月中愁”的青苔、红树,似乎还可以让读者联想起相互远隔的双方“各在天一涯”默默相思的情景。风雨之夕,月明之夜,胸怀愁绪而寥落之情难以排遣,不禁令人满腹怅然,亦生怜惜之心。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赠柳》

章台从掩映,郢路更参差。
见说风流极,来当婀娜时。
桥回行欲断,堤远意相随。
忍放花如雪,青楼扑酒旗。

注释
章台:汉代京城长安街道名,街旁多柳,唐时称为“章台柳”。从:任从。掩映:遮掩映衬。
郢:战国时楚国的国都,即今湖北江陵。参差:柳条垂拂繁茂的样子。
见说:听说。此句意谓听到别人对柳的赞赏。
来当:今天自己见到的时候。婀娜:与“风流”都是写柳丝的风流极致,妩媚多姿。
桥回:桥向旁弯曲。
堤远:长堤向远延伸。意相随:柳枝傍堤而去,遂意相随。此句既写柳丝,也写出诗人对柳的眷恋不舍。
忍:忍心。花如雪:柳絮似雪。
青楼:古代歌舞宴饮之地。 

白话译文
章台柳色垂拂繁茂,柳色或明或暗,郢都的大路旁,柳枝像妙龄女郎在蹁跹起舞。
早就听到不少人赞美柳树风流至极,如今看到了,正当婀娜多姿时。
迷人的柳色一直到桥边,眼看要被隔断,跨过桥向长堤延伸,我的心也紧随不舍。
柳树真是忍心啊,放出如雪的柳絮,飘浮着,飞舞在青楼酒旗之间。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赠柳》
整体赏析

此诗当为李商隐于唐宣宗大中元年(847)自长安赴桂林途中所作。前人认为此诗有本事,所咏的“柳”可能是个歌妓,因为诗中表现的是依依不舍的缱绻之情。冯浩认为系为洛阳歌妓柳枝所作。由于年代久远,别无旁证,真实情况,已难考知。
此诗写对柳的赞美,对柳的离去的痛惜爱恋,在赞美柳的极盛中,意味着繁华即尽之后的凋零。前四句从广阔背景提笔,以生动的笔调描绘出了春天柳色的秀丽可人、妩媚柔长;后四句创造出优美的意境,言外之意不尽,颇为耐人寻味。李商隐此诗正是巧在此处,似此似彼,亦即亦离,借咏寄思,是咏物诗的化境。全诗不着一个“柳”字,但句句写柳,既是在写柳,也似在写人,对柳的爱恋不舍,似有对人的眷恋与思念,似此似彼,亦即亦离,借咏寄思,是咏物诗的化境。

此诗题为赠柳,实是咏柳,是诗人先咏后赠。全诗运用拟人法,将‘‘柳’’当作人来描写。咏而赠之,故题曰“赠”。

首联“章台从掩映,郢路更参差”囊括了从京城长安到江滨江陵的各路柳色。这柳色从北到南,无处不在,“掩映”“参差”,秀色千里。“从”、“更”二字以递进式的表达,点明了春意正闹,柳树生机勃勃。“掩映”“参差”二词便是写柳色或明或暗,柔条垂拂的繁茂景象,点出时间是在春天。由“从”到“更”的变化,把柳的蓬勃生机,渲染得更加强烈。

颔联“见说风流极,来当婀娜时”描绘柳的体态轻盈。柔长的柳枝,千枝万缕,春风吹拂,宛若妙龄女郎,翩跹起舞,姿态非常动人。诗人用“见说”句表现了人们自古以来对柳色的赞赏有加。“来当”句是说自己见到眼前之柳的时候,正当其婀娜多姿之时,表现出诗人的欣喜之情。

颈联“桥回行欲断,堤远意相随”接写柳色绵延不断。出句意在描绘诗人寻柳的场景。诗人目光被这一春柳色深深吸引,这柳色一路牵引着他来到桥边,堤畔的柳树烟雾笼罩,朦胧动人,一眼寻去,却见这柳色快被隔断。诗人跨过桥去,转身回行,再次沿着这河堤寻着美色,乃至终于不见这柳色。对句则是在说诗人眼中虽已望不见柳,但仿佛还是能见那如烟似梦的柳色向远方延伸。“意相随”既指春柳傍随长堤而去,也指诗人的心为柳所系,紧随不舍。

尾联“忍放花如雪,青楼扑酒旗”写诗人心系柳色,紧紧相随,最后直至青楼酒旗、柳花似雪之处。“青楼”“酒旗”是人间繁华之地;飞花似雪是春柳盛极之时。“忍”字里透露出诗人对春柳盛极之时的痛惜之情。尽管花飞如雪固然美极盛极,然而繁华已极,就意味着离凋谢不远。两句把春柳的繁华写到极致,也把人的爱惜之情写到极点。

此诗前四句从广阔的背景上,对春柳作了生动具体的描绘,写出了春柳秀丽可人、妩媚柔长的风姿;后四句创造出优美的意境,言外之意不尽,颇为耐人寻味。

清代王士禛说:“咏物之作,须如禅家所谓不粘不脱,不即不离,乃为上乘。”(《带经堂诗话》)此诗全篇八句,纯用白描,篇中不着一个“柳”字,却句句写柳。而且,仔细玩味,又会发觉它们既是写柳,又像是在写人,字里行间,仿佛晃动着一位窈窕女郎的倩影,风流韵致,婀娜多情,非常逗人喜爱。她也许是诗人的友人,也许就是诗人的情人,由于某种原因,他们分离了。咏柳即咏人,对柳之爱怜不舍,即对其所爱之人的依恋与思念。此诗正是巧在此处,似彼似此,亦彼亦此,不即不离,正是此诗艺术表现的巧妙之处。 [2]  [4] 

名家点评
清代袁枚《随园诗话》: “‘堤远意相随’,真写柳之魂魄。与唐人‘山远始为客,江奔地欲随’,皆是呕心镂骨而成。”
清代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全是借咏所思。”
清代纪昀《李义山诗集辑评》:“五、六句空外传神,极为得髓。结亦情致可思。”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忆梅》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注释
定定:滞留不动。唐时俗语,类今之“牢牢”。住:一作“任”。天涯:此指远离家乡的地方,即梓州。
物华:万物升华,指春天的景物。
寒梅:早梅,多于严冬开放。堪恨:可恨。恨:怅恨,遗憾。
长:经常,老是。去年花:指早梅。因为梅花在严冬开放,春天的时候梅花已经凋谢,所以称为“去年花”。 

白话译文
滞留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依依不舍地向往着物华。
寒梅最能惹起人们怨恨,老是被当作去年开的花。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忆梅》赏析

这是李商隐任职于梓州柳仲郢幕府后期之作。此诗写在百花争艳的春天,在作诗之时寒梅早已开过,所以题为“忆梅”。通过描写春日游玩,不见梅花这件事情,来表达了诗人因怀才不遇,流离辗转而感到的愤懑颓唐的思想感情。全诗浑然天成,一意贯串,并无刻意雕镂,枝蔓曲折,显得潜气内转,在曲折中见浑成,在繁多中见统一,达到有神无迹的境界。

首先是一句“定定住天涯”,可看得出一开始诗人的思绪并不在梅花上面,而是因为滞留异乡而苦。梓州(今四川三台)离长安一千八百余里,以唐代疆域之辽阔而竟称“天涯”,与其说是地理上的,不如说是心理上的。李商隐是在仕途抑塞、妻子去世的情况下应柳仲郢之辟,来到梓州的。独居异乡,寄迹幕府,已自感到孤孑苦闷,想不到竟一住数年,意绪之无聊郁闷更可想而知。这句就是这个痛苦灵魂的心声。定定即是“死死地”、“牢牢地”,诗人感到自己竟象是永远地被钉死在这异乡的土地上了。这里,有强烈的苦闷,有难以名状的厌烦,也有无可奈何的悲哀。屈复评此句说:“‘定定’字俚语入诗却雅。”这个“雅”,似乎可以理解为富于艺术表现力。

为思乡之情、留滞之悲所苦的诗人,精神上不能不寻找慰藉,于是转出第二句:“依依向物华。”诗人在百花争艳的春色面前似乎暂时得到了安慰,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对美好事物无限依恋的柔情。一、二两句,感情似乎截然相反,实际上“依依向物华”之情即因“定定住天涯”而生,两种相反的感情却是相通的。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三、四两句,诗境又出现更大的转折。面对姹紫嫣红的“物华”,诗人不禁想到了梅花。它先春而开,到百花盛开时,却早花凋香尽,诗人遗憾之余,便不免对它怨恨起来了。由“向物华”而忆梅,这是一层曲折;由忆梅而恨梅,这又是一层曲折。“恨”正是“忆”的发展与深化,正像深切期待的失望会转化为怨恨一样。

但这只是一般人的心理。对于李商隐来说,却有更内在的原因。“寒梅”先春而开、望春而凋的特点,使诗人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少年早慧,文名早著,科第早登,但依旧怀才不遇,紧接着的便是一系列不幸和打击,到入川以后,已经是“克意事佛,方愿打钟扫地,为清凉山行者”(《樊南乙集序》),意绪颇为颓唐了。这早秀先凋,不能与百花共享春天温暖的“寒梅”,正是诗人自己的写照。诗人在《十一月中旬扶风界风梅花》诗中,也曾发出同样的感叹:“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非时而早秀,“不待作年芳”的早梅,和“长作去年花”的“寒梅”,都是诗人不幸身世的象征。正因为看到或想到它,就会触动早秀先凋的身世之悲,诗人自然不免要发出“寒梅最堪恨”的怨嗟了。诗写到这里,黯然而收,透出一种不言而神伤的情调。

这首《忆梅》,意极曲折,却并不给人以散漫破碎、雕琢伤真之感,关键在于层层转折都离不开诗人沉沦羁泊的身世。这样一来,便显得此诗潜气内转,在曲折中见浑成,在繁多中见统一,达到有神无迹的境界。 

名家点评
何焯:得名最早,却不值荣进之期,此比体也。纪昀:意极曲折。(《李义山诗集辑评》)
姚培谦:自己不能去,却恨寒梅,妙绝。(《李义山诗集笺注》)
屈复:“定定”字,俚语入诗却雅。一忆之由,二忆之时,三四忆之反词。(《玉溪生诗意》)
冯浩:梅寒大堪恨,忍令我定定天涯,恨之,故忆之,与下章(按指《天涯》)意同。(《玉溪生诗集笺注》)
黄叔灿:“定定”字新。“长作去年花”,“定定”意出,又妙在“依依”二字,如画家皴法,再即“定定”烘染,说得可怜。(《唐诗笺注》)
纪昀:末二句用意极曲折可味,但篇幅少狭耳。(《玉溪生诗说》)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杜司勋》

高楼风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
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唯有杜司勋。 

注释
杜司勋:即杜牧,晚唐时期诗人、散文家,曾于唐宣宗大中二年(848年)三月入朝为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见《樊川集》中《上周相公启》及《宋州宁陵县记》),故称杜司勋。
风雨:语出《诗经·国风·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抒写风雨怀人之情。此借意以怀杜牧,并以风雨迷茫之景象征时局之昏暗。斯文:此文,指他当时正在吟诵的杜牧诗作,即第三句所谓“刻意伤春复伤别”之作。
差池:犹参差。指燕飞时尾羽参差不齐。语出《诗经·国风·邶风·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马瑞辰通释:“差池,义与参差同,皆不齐貌。”此谓自己翅短力微,不能与众鸟群飞比翼。此自谦才短,又自伤不能奋飞远举。
刻意:有意为之,此指别有寄托。伤春:因春天到来而引起忧伤、苦闷。复:又。伤别:因离别而悲伤。唐李白《忆秦娥·箫声咽》词:“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白话译文
高楼上风雨如晦感动于杜司勋的诗文,他羽翼短小无力奋飞赶不上同群的人。
倾注心血刻意写诗感伤时事又伤离别,人世间值得推崇和赞誉的只有杜司勋!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杜司勋》赏析

“杜司勋”即指唐代诗人杜牧。此诗当作于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春天。从唐穆宗朝开始的牛李党争,使杜牧离开长安,几近家破人亡,无以存身;李商隐也不能幸免,一路外放,生活每况愈下。随着唐宣宗即位,杜牧、李商隐,从外放地陆续回到京城长安。大约在大中三年(849年)前后,这两位诗人久别之后,终于重又聚合。当时杜牧任司勋员外郎兼史馆修撰,李商隐在京兆府担任代理法曹参军。因为彼此之间的私下情谊,他们在这段日子里有过频繁的相处交游,有过密切的来往酬唱。在《全唐诗》的《李商隐卷》中收录的《杜司勋》和《赠司勋杜十三员外》都作于此时。

此诗高度评价杜牧“伤春复伤别”之作,称赞其诗歌高超的艺术水平。全诗既突出了杜牧的文学地位,表达了作者对杜牧的倾慕之情,也寄托了作者自己对时代和身世的深沉感慨,暗含着诗坛寂寞、知音稀少的弦外之音,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感染力。

首句“高楼风雨感斯文”,写自己对杜牧诗歌独特的感受。这是一个风雨凄凄的春日。诗人登上高楼,凭栏四顾,只见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迷茫的雨雾中。这风雨如晦的景象,正好触动胸中郁积的伤世忧时之感。
正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诗人对杜牧的诗作也就有了更深切的感受,因为后者就是“高楼风雨”的时代环境的产物。杜牧的“斯文”,不能确指,也不必确指,应是感伤时世、忧愁风雨之作。
次句“短翼差池不及群”,转说自己,也暗含杜牧。这是一首送别诗。李商隐用“差池”暗寓“伤别”之情。这句是说,自己正如风雨中艰难行进的弱燕,翅短力微,赶不上同群。
这是自伤身世孤孑,不能奋飞远飞,也是自谦才力浅短,不如杜牧。这后一层意思,正与末句“唯有”相呼应。上句因“高楼风雨”兴感而兼写双方,这句表面上似专写自己。其实,“短翼差池”之恨不独李商隐。他另一首《赠杜十三司勋员外》曾深情劝勉杜牧:“心铁已从干镆利,鬓丝休叹雪霜垂。”正说明杜牧同样有壮心不遂之恨。这里只提自己,只是一种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
“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唯有杜司勋。”三、四两句极力推重杜牧的诗歌。伤春、伤别,即“高楼风雨”的忧时伤世之意与“短翼差池”的自慨身世之情,也就是这首诗的基本内容和主题。“伤春”、“伤别”,高度概括了杜牧诗歌的主要内容与基本主题,并揭示了带有那个衰颓时代所特有的感伤情调的艺术风格。“刻意”二字,既强调其创作态度之严肃,又突出其运思寓意之深厚,暗示他所说的“伤春伤别”,并非寻常的男女相思离别,伤心人别有怀抱。末句“唯有”二字极高评价了杜牧在当时诗坛上的崇高地位。
这首诗之蕴含着丰富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诗人极力称扬杜牧,实际上含有引杜牧为同调之意。既评杜,又属自道。同心相应,同气相求,诗人在评杜、赞杜的同时,也就寄托了自己对时代和身世的深沉感慨,暗含着诗坛寂寞、知音稀少的弦外之音。 

名家点评
清代何焯《义门读书记》:高楼风雨,短翼参池,玉溪生方自伤春伤别,乃弥有感于司勋之文也。
清代黄周星《唐诗快》:伤春伤别,寻常语耳。苦切在“刻意”二字。
清代朱鹤龄、程梦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程梦星曰:义山于牧之凡两为诗,其倾倒于小杜者至矣。然“杜牧司勋字牧之”律诗,专美牧之也,此则借牧之慨己也。盖以牧之之文词,三历郡而后内迁,已可感矣,然较于己短翼雌伏者,不犹愈耶!此等伤心,唯杜经历,差池铩羽,不及群飞,良可叹也。玩上二语,伤己意多而颂杜意少,味之可见。
清代姚培谦《李义山诗集笺注》:天下唯有至性人,方解“伤春伤别”。茫茫四海,除杜郎外,真是不晓得伤春,不晓得伤别也。
清代屈复《玉溪生诗意》:三即首句“斯文”,言司勋之诗当世第一人也。
清代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伤春”谓宦途,“伤别”谓远去。杨守智曰:极力推重樊川,正是自作声价。
清代纪昀《玉溪生诗说》:起二句义山自道,后二句乃借司勋对面写照,诗家弄笔法耳。“杜司勋”三字摘出为题,非咏杜也。
清代沈厚塽《李义山诗集辑评》:朱彝尊曰:意以自比。
清代宋顾乐《唐人万首绝句选评》:借以自比,含思悠然。
清代马沅、赵彦传《唐绝诗钞注略》:晚唐之初,牧之、义山,体格不同,而文采相敌,观《樊南乙集》可知,故曰“人间唯有”云云。
近代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伤春伤别而曰“刻意”,曰“人间唯有”,则知伤春伤别者亦非易得也。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杜工部蜀中离席》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
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注释
杜工部:即杜甫。因杜甫被授有检校工部员外郎官衔,因此人称杜工部。这里表明是模仿杜诗风格,因而以“蜀中离席”为题。
离群:分别。《礼记·檀弓》:“吾离群而索居,亦已久矣。”
雪岭:即大雪山,一名蓬婆山,主峰名贡嘎山,在今四川西部康定县境内,其支脉绵延于四川西部,被称为大雪山脉。唐时为唐与吐蕃边境。杜甫《岁暮》:“烟尘犯雪岭,鼓角动江城。”又《严公厅宴同咏蜀道画图得空字》:“剑阁星桥北,松州雪岭东。”
天外使:唐朝往来吐蕃的使者。
松州:唐设松州都督府,属剑南道,治下所辖地面颇广,治所在今四川省阿坝藏族自治州内。因西邻吐蕃国,是唐朝西南边塞,故长有军队驻守。
殿前军:本指禁卫军,此借指戍守西南边陲的唐朝军队。
延:请,劝。
醒客:指作者自己。
晴云杂雨云:明亮的晴云夹杂着雨云,这里是比喻边境军事的形势变幻不定。
送老:度过晚年。
当垆:面对酒垆,指卖酒者。
卓文君:汉代女子,因与司马相如相爱而被逐出家门,而后卓文君在临邛亲自当垆卖酒。此处用卓文君喻指卖酒的女子。

白话译文
人生在世,哪里没有与朋友的离别?在战乱年代,短暂的分离也让人依依惜别。
远处雪岭那边朝廷的使臣还稽留天外未归,近处松州一带也还驻扎着朝廷的军队。
座中的醉客们邀请我这清醒的人喝酒,而江水上空明亮的云夹杂着浓黑的雨云,变幻不定,就像现今的社会局势动荡不安。
已经老大无成了,在这成都里面的美酒还真可以用来度过晚年,更何况有像卓文君这样的美女当垆卖酒。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杜工部蜀中离席》赏析

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年),东川节度使柳仲郢辟李商隐为节度使府书记、检校工部郎中,直到大中六年(公元852年)春天,事毕,李商隐即将返回梓州,于是在临行饯别的宴席上写了此诗。 
此诗乃诗人于宣宗大中六年时所写,当时李商隐要离开成都,返回梓州,于是在饯别宴席上写下此诗。诗歌描绘了战乱时候与朋友惜别的感伤,同时也表达了诗人忧国忧民,感时伤势的思想感情。而且,该诗是李商隐模仿杜甫的风格所写的诗,《唐贤清雅集》中点评“此是拟作,气格正相肖,非但袭面貌者”。

李商隐此诗继承了杜甫诗的风格,把时事引入传统的酬赠之作,恢复并发展了杜甫七律感时伤世和忧国忧民这种诗歌风格。
诗歌一开头就是一个反诘句:“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这句的前半句泛言人生离别的普遍和平常,让读者在诘问中有所思考:人生有多少悲欢离合,个人的命运又是怎样身不由己。诗人虽然有着无尽的感叹,但是调子并不悲伤。细细体味,诗中还隐含着这样的意思:既然人生离别在所难免,不如以旷达处之。后半句笔锋一转,转到“世路干戈”这个大背景上,道出在干戈中离别的沉重感伤,思路跳跃奔腾,“大开大合,矫健绝伦”。如此读来,不仅曲折顿挫、气势雄放,而且自然地引出下文的伤时感世之情,可谓落笔不凡。
“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这两句紧承上文的“世路干戈”,写出了当前的动荡局势。当时唐王朝和吐蕃、党项经常发生边境争夺战争,朝廷屡派使者处理边境事宜,局势紧张,动荡不安。然而诗人并未将剑拔弩张的战争场景白描出来,而是从侧面含蓄地指出时局的纷乱:使者久久未得回归,可见矛盾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局势非常不稳定;而边境处有大军驻扎,也足以想象局势的一触即发。这两句诗气象阔大,感慨深沉,不仅简洁醒目地勾勒出西北边境历年战乱的紧张局面,更饱含着诗人无限忧国伤时之情。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这两句从时事转入眼前:宴席上,醉客不断地向醒客敬酒;远处的江面上,晴云夹杂着雨云,也不知道天气会如何。看着人们只顾互相劝酒,诗人不免感慨万端。诗人用“醉客"来指饯行席上的醉者,同时暗喻其为浑浑噩噩、不关心国事的庸碌之辈。此处是暗用了《楚辞·渔父》屈原的诗句:“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此时此刻,有谁能够理解自己忧国伤乱的心情呢,这些忧虑只能自己慢慢地咀嚼了。“晴云”、“雨云”也不仅仅是指天气的变幻不定,更是比喻社会局势的动荡不安,透露出诗人的无限忧虑。该句中“醉客”对“醒客”,“晴云”对“雨云”,不仅造句工整巧妙,富有音韵之美,更是运用了一语双关的修辞手法,因此显得意义丰厚。除此以外,这还是“当句对”,即不但上下旬互相对仗,而且每句当中又自为对仗。这种手法始创于杜甫,如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的“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但成熟、定型却在李商隐,他的诗歌中有大量的类似之作,如“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涵露气干”等,都用了这种手法。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末联紧扣“蜀中离席”的诗题,话题仍回到饯别。有人说这是主人留客之语,如此美好的成都生活,何忍远离。但是实则“美酒”、“卓文君”这些陈述,看似宽慰或向往美好的生活,却是反衬诗人生活漂泊,家国无依的沉重心情。同时又暗指时事堪悲,一些人却沉迷于于酒色,流连忘返,着实让人不齿。从表面看是赞美,但实际上蕴含着诗人对“醉客”的婉讽。另外,在最后一句中用上卓文君这个典故,也隐约表达了诗人希望在仕途上被重用的思想感情。
全诗看来,诗歌体现了李商隐关怀国事,忧虑时局的政治热情。诗人以矫健凄婉的笔力表达了一种深沉凝重的思想。诗歌的艺术也颇显精密,世路干戈,朋友离别是总起,下面写“干戈”而感伤时势,接着写“离群”而感伤别离,结尾却因浓重的忧时情怀而超越了个人的离群之别。全诗脉络精细,变化重重,颇具韵味。这也是李商隐极意学习杜诗的地方。
王安石曾指出,唐朝人学习杜甫而真正得到杜诗神韵的就只有李商隐一人而已。李商隐在该诗中把时事之感融人酬答唱和之中,将抒情、叙事紧紧融合在一起,气势宏大,情韵深厚,笔力雄健,结构上参差错落,富于变化。诗的风格沉郁顿挫,苍劲雄迈,与杜甫晚年的七律,如《恨别》、《登楼》、《秋兴八首》等诗很相近,而与诗人描写爱情的《无题》那种隐微幽深、凄婉动情的风格大有不同。不过,李商隐此诗,并非单纯的模拟,更有自己的特色,诗歌中融入了较多的个人身世之感。其体情之入骨,用情之深挚,是他一以贯之的风格。

名家评价
《李义山诗解》:义山拟为是诗,直如置身当日,字字从杜甫心坎中流露出来,非徒求似其声音笑貌也。
《玉溪生诗意》:虽无工部之深厚曲折,而声调颇似之。
《唐贤清雅集》:义山最善学杜,此是拟作,气格正相肖,非但袭面貌者。

[转载]b105、唐·李商隐诗选(二)

0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