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初唐四杰”与诗歌的革新
(2019-11-05 16: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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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文化灿若星河,唐诗、宋词、元曲这三种文学形式前后绵延,接续关联,共同构架起了传统文化的三座高峰。
王国维说:“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朝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唐朝是古典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它继承了汉魏民歌、乐府传统,扩展了五言、七言形式的运用,将古典诗歌所特有的音律和谐、文字精炼的艺术特色,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唐朝近三百年的时间里,涌现出的诗人有两千多位,流传下来的作品近五万首。鲁迅曾高度称赞唐诗的成就:“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代已被做完。”
那么中国古典诗歌起源于什么?又是怎样不断发展的呢?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
大家知道,古典诗歌起源于劳动和宗教。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收录了三百零五首诗歌,全部都体现着劳动者的集体创作的特点。“因劳动时,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可以忘却劳苦”,所以这些诗歌几乎都富有极强的韵律感,不仅能被人吟唱出来,还可以配以形式多样的舞蹈。
那么诗歌如何从原始的、自然产生的艺术形式,向以人为塑造的形式转变呢?这个转变过程,也恰恰与劳动的细化分工及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过程相一致。
在诗歌理论的发展来说,南朝齐武帝永明年间出现的“四声八病”说,成为五言诗格律化的里程碑。在“四声八病”说基础上形成的“永明体”便在宫廷之中流传开来,到了唐代,则变成了宫廷文人之间歌颂酬唱的体式,最具代表性的如“上官体”。然而,无论是“永明体”还是“上官体”,尽管推动了诗歌的格律化,但却没有彻底解放诗歌发展的生命力。主要原因有三:其一、创作范围局限在社会上层的小圈子里;其二,题材范围非常狭窄,局限于亭台楼阁、风花雪月的狭小邻域,且大都是应制奉命之作,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其三,在艺术上,以上官仪为代表的“上官体”,尚典丽、重骈偶,“以绮错婉媚为本”的宫体诗,实际上就是宫廷的、或以宫廷为中心的艳情诗。严格地讲,宫体诗指的是以梁简文帝为太子时的东宫及陈后主、隋炀帝、唐太宗等几个宫廷为中心的艳情诗。这期间没有出过一个第一流的诗人,这是一个以声律的发明与批评的勃兴为人所推重,但论到诗的本身,则为人诟病的时期。其萎靡浮华之风只适合宫庭风尚,没有也不可能得到更广泛的普及。
然而文化的发展并不会因为封建王朝的更替而中断。初唐经济迅速发展,势必要求上层建筑——精神文化与之相适应,但是初唐诗坛落后的局面显然不能适应经济的发展,这就提出了诗歌必须改革的时代任务,即与“上官体”为代表的浮艳诗风展开斗争,树立清新健康的新诗风。这个彻底解放和发展诗歌的重任,便落在了唐代诗人的肩上。
在唐高宗到武后初年,出现了“以文章齐名天下”的“初唐四杰”,即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他们都是初唐诗坛上很有才华的作家,“年少而才高,官小而名大”。
王勃(650-676),公认为四杰之首,是个才学兼优的诗人。因他英年早逝,今存的诗仅80多首,赋和序、表、碑、颂等文,今存90多篇。王勃的文集,较早的有20卷、30卷、28卷三种本子,皆未保存下来。在诗歌创作上,王勃擅长五律、五绝。虽存篇幅不多,但已形成独特的风格,境界开阔,语言质朴。其名篇《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将离别之情表现得乐观开朗,绝无哀伤缠绵之感。可是人们记住他,更因为他在滕王阁大显身手的故事是文坛上不可多得的一段佳话。上元二年(675年)秋,王勃前往交趾看望父亲,路过南昌时,正赶上都督阎伯屿新修滕王阁成,重阳日在滕王阁大宴宾客。王勃前往拜见。阎都督此次宴客,是为了向大家夸耀女婿孟学士的才学。让女婿事先准备好一篇序文,在席间当作即兴所作书写给大家看。宴会上,阎都督让人拿出纸笔,假意请诸人为这次盛会作序。大家知道他的用意,所以都推辞不写,而王勃以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晚辈,竟不推辞,接过纸笔,当众挥笔而书。阎都督老大不高兴,拂衣而起,转入帐后,教人去看王勃写些什么。听说王勃开首写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都督便说:不过是老生常谈。又闻“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沉吟不语。等听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都督不得不叹服道:“此真天才,当垂不朽!”。《滕王阁序》这篇765字的骈文情景俱佳,声色并陈,并集中抒发了作者怀才不遇的悲凉感情和不甘失败的人生态度。那优美华瞻的文辞,雄健奔放的气势,起伏跌宕的节奏,的确令人叹为观止。成为文学史上千古传诵的名篇。
骆宾王(约619—约687年),他7岁能诗,有“神童”之称。据说咏鹅诗就是此时所作。诗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骆宾王的生活经历很丰富,曾从军,也曾担任低级军官,他年轻时就擅长诗文,在四杰中他的诗最多。骆宾王也擅长七言歌行,名作《帝京篇》在当时就已被称为绝唱。他的名作《在狱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咏。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这一首工整的五律是在他入朝为侍御史,因武则天当政,他多次上书讽刺,得罪入狱时所作。这首诗以蝉的高洁自比,抒发了自己的悲愤沉痛之情。
而骆宾王之所以扬名天下,是因为他在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反武则天之时,为徐敬业起草了著名的《讨武氏檄》,这篇檄文,慷慨激昂,气吞山河。据说爱才的武则天叫人把这篇文章拿来读给她听。当她听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两句的时候,连连称赞写得好。后来听到“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两句,更加赞不绝口,问道:“这篇檄文出自何人之手?”有人回答说是骆宾王写的。武则天十分惋惜地说:“有这样的人才,让他流落民间,得不到重用,这是宰相的过错呀!”
杨炯(650~693年),659年,他九岁时就被举为神童,692年秋后迁盈川令,吏治以严酷著称,卒于官,世称杨盈川。在四杰中,他的诗数量最少,成就也较低。他负才自傲,对海内所称“王、杨、卢、骆”,杨炯自谓:“愧在卢前,耻居王后”,自认为成就超过王勃。杨炯的诗作以边寨征战诗著名,今存诗33首,另存赋、序、表、碑、铭、志、状等50篇。所作如《从军行》、《出塞》、《战城南》、《紫骝马》等,表现了为国立功的战斗精神,气势轩昂,风格豪放。其代表作《从军行》,诗曰:“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杨炯的诗作具有复杂性,既带有宫廷诗的烙印,又与之抗衡,为唐初诗坛吹进一股新风。
卢照邻(约637—约689年),他在四杰中身世最苦,一生只做过几任小官,很不得意。后染风疾,居长安附近太白山,因服丹药中毒,手足残废。由于政治上的坎坷失意和长期病痛的折磨,终于自投颍水而死。卢照邻的作品多为悲苦之音,他自号幽忧子,很能说明他的心境。幽忧是他生活的象征,也是他作品的象征。其代表作《长安古意》,诗笔纵横奔放,富丽而不浮艳,为初唐脍炙人口的名篇,但仍未摆脱六朝诗风影响。此诗很长,开头的八句为:“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这生龙活虎般腾踔的节奏,已够人们如大梦初醒而心花怒放了。诗中的一些名句如:“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起宫廷诗中的病态的无耻:“相看气息望君怜,谁能含羞不肯前!”(简文帝《乌楼曲》),可以说是对宫廷诗的一种自续,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初唐四杰”的文学主张,在杨炯《王勃集序》、王勃《上吏部裴侍郎启》、卢照邻《南阳公集序》等文章中都有体现,概括起来就是主张赋予诗歌“风骨”和“刚健”的风格,来替代“上官体”绮错婉媚的风格特点,同时还要让诗歌从宫廷诗中走出来,回归最本真的社会功用,并以南北朝文风中的长处弥补诗歌创作中的短板,从而实现对诗歌题材的开拓。
如王勃的文学主张崇尚实用,认为“君子以立言见志。遗雅背训,孟子不为,劝百讽一,扬雄所耻。苟非可以甄明大义,矫正末流,俗化资以兴衰,家国由其轻重,古人未尝留心也。”(《上吏部裴侍郎启》)。他的主张得到杨炯的支持。当时文坛盛行以上官仪为代表的诗风,“争构纤微,竞为雕刻”,“骨气都尽,刚健不闻”,王勃“思革其弊,用光志业”。他创作的诗文:“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不碎,按而弥坚”,(杨炯《王勃集序》)。对转变风气起了很大作用。
在“初唐四杰”之后,陈子昂以更为坚决的姿态登上诗坛,对初唐诗风进行了更彻底的革新,尤其是他的《感遇》三十八首,更是他的这种革新精神的代表性作品。
在文学主张上,陈子昂对南朝以来的诗歌风格提出了更为严厉的质疑和批评,认为是南朝以来过于看重华丽辞藻的风气让诗歌内容变得空虚,背离了《诗经》的“重视思想性传统”,所以提倡以“汉魏风骨”即汉末建安时代的诗风来改造和改变六朝以来的浮靡文风,重新营造出大气磅礴的时代感。这种文学主张,让他的诗歌尽管不乏苍凉、悲怆,但苍凉而不失宏阔、悲怆而不失激荡,因此在唐诗格调的转变过程中取得了远超“初唐四杰”的成就和作用。如他的代表作《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诗人登上幽州台,只能看见苍茫的宇宙而不见圣贤的识才之人,不觉悲从中来,寂寞怆然,诗人以慷慨悲凉的意境,表现出对失意境遇的极度不满,以及寂寞苦闷的内心世界。古人评赞陈子昂:“胸中自有万古,眼底更无一人。”
也正是由“初唐四杰”和陈子昂掀起的这场革新运动,让诗歌的题材发生了重大变化。格律方面的革新,沈佺期和宋之问等人对“永明体”以来的诗人在格律上的实践和探索进行了总结,并进行了最后的定型。也就是从此时开始,古代诗歌有了明显的分野——“古体诗”和“近体诗”。
注:永明是南朝齐武帝的年号,“永明体”亦称“新体诗”,这种诗体要求严格四声八病之说,强调声韵格律。这种诗体的出现,对于纠正晋宋以来文人诗的语言过于艰涩的弊病,使创作转向清新通畅起了一定的作用。对“近体诗”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
“上官体”是唐代诗歌史上第一个以个人命名的诗歌风格称号。指唐高宗龙朔年间以上官仪为代表的宫廷诗风。题材以奉和、应制、咏物为主,内容空泛,重视诗的形式技巧、追求诗的声辞之美。《旧唐书·上官仪传》:“工于五言诗,好以绮错婉媚为本。仪既显贵,故当时多有学其体者,时人谓为上官体。”
“四声八病”说:这一学说产生并形成于南朝齐永明年间,是由音韵学家周颙在《四声切韵》中提出的“平上去入”四声和沈约等人在四声基础上提出的“八病”两部分组成。所谓“八病”,也就是在五言诗创作过程中应注意避免的八种声韵上的毛病,具体说来就是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正纽、旁纽八种。“八病”说的提出,能够让诗人在诗歌创作中更加注重诗歌的艺术美感,也为近体诗产生奠定了基础。但“四声八病”说在发挥积极意义的同时,也因为过于苛刻的声韵要求,给诗歌的发展带来一些弊端,因此成为“初同四杰”和陈子昂等人所主张从诗歌创作中去除的部分。
《感遇诗三十八首》是唐代文学家陈子昂的组诗作品。这组诗是作者有感于平生所遇之事而作,涵盖面极广,大都紧扣时事,针对性极强,富有现实意义。各篇所咏之事各异,创作时间也各不相同,应当是诗人在不断探索中有所体会遂加以纪录,积累而成的系列作品。它们继承了阮籍咏怀诗的余脉,反映了作者的政治理想和对自然社会规律的认识,抨击了武周王朝的腐败统治,同情广大的劳动人民的苦难,抒发自己身逢乱世、忧谗畏讥的恐惧不安,和壮志难酬、理想破灭的愤懑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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