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屈原《九歌》看楚人的乐舞
(2018-09-14 09:16:46)
中国澳门邮政司于2015年10月30日发行《文学与人物邮票---九歌》邮票1套6枚和小型张1枚。描绘了九歌中的典型人物和画面,包括:“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山鬼”、“国殇”以及 “礼魂”。
屈原笔下的《九歌》是以娱神为目的的祭歌,它们塑造的艺术形象表面上是超越人间的神,实质上是现实中人的神化。《九歌》是楚人崇尚巫术之风的直接反映,表现了楚国原始巫术宗教活动的长盛不衰,《九歌》虽是记录的祭歌,但每篇祭文所涉及的内容却十分丰富,既有祭祀的仪式,也有歌舞对唱,有主巫独唱独舞,也有群舞合声穿插其中,透过《九歌》,我们可以看到楚人祭祀音乐与歌舞。现论述如下:
楚人善舞源远流长,巫舞盛行。《九歌》中的各篇就生动地反映了巫舞的各个方面。巫舞是很讲究乐器伴奏的,已知有鼓、竽、瑟、钟、磬等六七种。按照音乐节拍而舞,气氛热烈和谐,场面十分热闹。巫舞除了讲究音乐节律外,还十分注重舞蹈者本身的装扮。《九歌》有关篇章都记载男觋、女巫们整脸修容,身着华丽服装,手执鲜花,全身散发出经沐浴后的芳香,场面既热闹又高雅。
《东皇太一》中有“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意思是说:祭巫举起鼓槌啊轻轻敲击鼓面,鼓节舒缓啊歌声安闲,竽瑟齐鸣啊声势震天。乐声纷繁啊众音交会,天帝喜悦啊安乐无边。这里出现了三种乐器:鼓、竽、瑟,分别为敲击乐、吹奏乐和弹拨乐器。在舞姿上讲究曲线律动之美。“扶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意思是拌演东皇太一的主祭巫要手扶长剑玉石为珥(指剑珥),身上玉佩啊锵锵相鸣。一幅威严的形象就出现在大众面前。对舞者的描写是“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意思是:扮演神的巫者翩翩起舞,轻盈自若,衣服亮丽,祭殿芳香馥郁啊让人心旷神怡。这里的“偃蹇”一词,就是形容巫师忧美的舞蹈姿态,有轻盈自若含意。
《东君》中有:“縆瑟兮交鼓,萧钟兮瑶簴。鸣篪兮吹竽”。意思是:绷紧瑟弦啊对敲乐鼓。敲击铜钟啊震动钟架。吹响横篪啊吹奏竽笙。这里出现了七种乐器:瑟、鼓、箫、钟、篪、竽、笙。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出现了交鼓,古人悬鼓于架,二人对击故曰交鼓。其次是出现了钟,青铜铸造,而且还有悬挂钟的架子,这里很可能就是楚国的编钟,至于数量看不出来。另外新出现的篪是一种管乐器,类似竖笛。竽与笙相比,竽略大一些。《东君》中还有群舞场面,“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形容舞者飞翔而下,如翠鸟展翅高举,神人同唱歌诗一齐跳舞。应着音乐旋律和着节拍,群巫一齐歌舞。读这一章节时,笔者甚至怀疑楚人这时是否已有了高空吊人表演的技巧,要不然怎么能表演出像鸟一样飞翔而下呢?
《云中君》对舞者的描述是“灵连蜷兮既留”。意思是神灵附身啊巫师身姿曲折波动,动作云行回环,美好的身段让人流连。
在《大司命》中有“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是说扮演神灵的舞者的衣服如被风吹的那样,徐徐飘动,佩带的玉饰绚烂错综。
《礼魂》一篇再次出现了群舞场面,“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是指祭礼全部完成时,鼓乐合奏共鸣,芳香花草互相传递,众人依次起舞,美女领唱乐歌,仪态闲舒从容。
上面我们看到的是小型、中型乐队,那么大型宫廷乐队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们有幸可以从《招魂》、《大招》两篇中找到答案。
据史料记载,楚怀王被骗入秦国后,死在秦国,后归葬于楚国,但是中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因此,怀王死讯传到楚国时,楚国应该在国内举行了招魂仪式,以招其魂归国不散。到归葬时,则又举行更隆重的国葬仪式,因而须有二篇招魂辞。这或许正是《招魂》与《大招》的来历。
《招魂》中有“肴羞未通,女乐罗些。阵钟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发《扬荷》些。”“竽瑟狂会,搷鸣鼓些。宫廷震惊,发《激楚》些。吴歈蔡讴,奏大吕些。”“铿钟摇簴,揳梓瑟些。”这段话的意思是:佳肴、珍馐尚未上齐,歌妓舞乐列队伺候。敲起钟来打起鼓,演奏新创作的歌曲。《涉江》、《采菱》(均为楚乐)奏响,《扬荷》一曲清扬啊。吹竽鼓瑟强烈交织,击打鼓面铿锵作响。满堂瞠目惊骇,只因《激楚》高奏。吴歌蔡曲和声共唱,弹奏大吕这一宏大的调式啊。钟声铿锵磬鸣悠扬,弹起梓木制做的琴瑟。这段描写中出现了钟、鼓、竽、瑟、琴,以及新出现的磬,还有梓木制做的瑟,共有6种乐器。“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起郑舞些。衽若交竿,抚案下些。”“《激楚》之结,独秀先些。”意思是美人身着纹饰斑斓轻缓的绢素,雍容华贵而纷繁富丽呀。鬓发修长,风采华艳,令人目眩神迷。十六名艺妓容仪一致,跳起郑国舞蹈翩翩高举,舞动的衣襟飞起交叠,依循节奏徐缓行进,《激楚》舞姬发髻特异,奇特修长的秀发独一无二啊。读到这里笔者就联想起佤族的甩发舞,也可能同出一源。
《大招》中有“代秦郑卫,鸣竽张只。伏戏《驾辩》,楚《劳商》只。讴和《杨阿》,赵箫倡只。魂乎归来!定空桑只。”“叩钟调磬,娱人乱只。四上竟气,极声变只。”这段话是说:这里有代、秦、郑、卫四地的音乐,吹起竽管,音乐奏起啊。有伏羲氏的《驾辩》,还有楚曲《劳商》啊。一齐清唱起《杨阿》之歌,由赵地箫乐来领唱。魂啊归来!为空桑之瑟调弦审音啊。敲起钟,调好磬,演奏到歌曲末章。人们欢快无比啊。四个乐章依次演奏,叠相强进,音声变化无穷。这里出现了竽、箫、瑟、钟与磬等五种乐器,加上不可缺少的鼓共六种。而舞蹈描写的是集体舞,“二八接舞,投诗赋只”。十六个舞者一个接一个地起舞,配合着诗赋雅乐的节拍。
宫廷乐队最引人注目的是编钟与编磬,它们是乐器之王与后,非上等贵族不能拥有。钟与磬是相配的,钟发声洪亮,磬收韵清越,二者相得益彰,所谓“金声玉振”就是这个意思。由上可以看出,这是一队贵族级才能享受的大型乐队。
从以上各篇对巫舞的描写可见巫舞在人神交接的氛围中,若神若人,飘忽不定,显现了舞姿的典雅、独创与优美。我们还可发现楚文化的开放性与创造性,诗中的“赵箫”、“郑舞”、“吴歈”、“蔡讴”和“代、秦、郑、卫音乐”都是楚人引进的异族、异国的乐舞。楚人有这样海纳百川的胸怀,正是楚国强大的基石,也许在二千多年前,楚人就尝试着改革开放。
楚人的舞姿尽管有《九歌》所描述的“偃蹇”、“连蜷”之美,有“翾飞会曾”之妙,但是我们却只能会意而不可名状。1941年在长沙黄土岭战国楚墓出土的一件彩绘漆奁,,图中细腰女11人,其中3人光袖长袍翩翩起舞,其余8人或静坐小憩或一旁观赏,1人挽袖手执荆束似在指挥。也全都长衣曳地,面清目秀,体态轻盈。湖北省歌舞团创作和演出的《编钟乐舞》,就借鉴出土文物中楚舞,可谓惟妙惟肖。
《九歌》是楚人祭祀的祭歌。通过对祭歌中所涉及的祭祀对象、仪式、乐器 、巫舞的研究,我们可以有如下的看法:楚人祭祀的对象为天神、地袛和人鬼,每年春、秋两季择吉日进行。祭祀中按规定献祭品,载歌载舞以娱神。
楚国的音乐歌舞水平那是相当的高了,不是我们想象中能表演几个“节目”的水平,而是可以演出四个乐章的“音乐歌舞剧”了。从内容是看,既有古曲,也有楚曲,更有外来的代、秦、郑、卫、吴、蔡的音乐歌舞,乐器门类齐全,我们可以想象出,一次大的祭祀,似乎就是一台大型的“文艺晚会”了。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