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小石头

古惑仔电影中的群体殴斗，看得人心惊胆战。血腥的场面，哀嚎遍地的挣扎，老大一声令下的撤退，显得这种斗殴规矩甚严，好像正规部队的两军对垒，完全脱离了一个孩童的想象。

八十年代的乡下，一切显得单调、孤寂，连孩童之间的斗殴都似白开水般匮乏。

玩伴相熟生厌，间或个别人传话的不完整，彼此再见面必然冷眼相对，话语也是枪里夹棒，火药味十足。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马上就冲到一起。厮打、扭拽、抠嘴，但凡能抓住的地方，必然是连抓带挠，弄得彼此脸上道道血痕，或衣衫被扯破，或鼻孔嘴唇被抠破。强者如战胜的大公鸡，洋洋自得，不断向旁观者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某一招的厉害，围观者甚众。而败者则沮丧着脸，泪痕斑斑，边哭嚎边朝家跑去，大概是搬兵求救。

邻里乡亲，沾亲带故，遇到关系好的两家人，都在极力责骂自己的孩子。得胜者往往会吃一顿扫帚疙瘩或鞋底子，有时会被大人带到对方家里去道歉，或临近中午时，让惹事的孩子捧一碗好吃的送给对方。一笑免恩仇，不打不成交。从此，两个打出来的“战友”亲密无间，有时会携手一致对外。曾经的横眉相对变成了惺惺相惜，不由感慨人的善变犹如川剧的变脸，阴晴圆缺自有一套读不懂的窍门。

淘气、顽劣，成了儿时真实的写照。依傍拳脚厉害之人，行狐假虎威之势，方显得自己的威武雄壮。后来读到“狐假虎威、狼狈为奸、狗仗人势”这些成语，才晓得彼时的行为早已被古人一语中的，千年之后犹如枷锁一般牢牢地套在自身，不由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清贫的日子，掏鸟蛋、摸虾米、偷瓜果、拔萝卜，甚或上房梁去偷藏起来的果子，没有哪一件糗事不沾染自身。四十年之后唠家常，娘提起当年的往事，依旧如数家珍，话里话外的嗔怪少了，多了一丝温暖。长大的儿子听了捧腹大笑，“奚落”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老子。内心的波澜依旧起伏，却安稳、妥帖了许多，随着时光流逝，再无惊涛骇浪的大起大伏。

仗义执言、抱打不平的性格，体现在高中阶段。看到不平之事，喜欢凑热闹，爱好评头论足。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有些话语往往伤及殴斗之人，惹得祸水东移，把自己牵扯进去，事情被搅成一团乱麻。高中住宿者甚众，里面往往有沾亲带故的同学，他们会伸手相帮，相互协调，让我从危局中顺利抽身。

“出淤泥而不染”，待读到陶渊明的诗句，心灵不由一震，对往昔的事情懊悔不已。“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曾经的过往，种种的繁琐，无一不在脑海中浮现，无果无花，无得无获，白白浪费了大好光阴。从此，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不再凑热闹、出风头，把自己的心安放在书桌之上，为将来的出路而努力。

风平浪不静。高中最后一次打架现在依旧记忆犹新。狭路相逢，与同学发生口角，面红耳赤之下，情绪极难冷静，随之拳脚相加，其实是手脚并用。因对方孔武有力，吃亏在所难免，幸好一同学在旁拉架，便利用身材矮小的优势左躲右闪，隐藏在拉架的同学身后，算是吃了点小亏。而拉架的同学却是鼻青脸肿，身上挨了对方几记老拳。事后和我提起，不免一肚子怨气，只得讪笑对答，却不知道如何劝慰。自此之后，远离是非之地，避免让关心我、爱我的人操心受累。

管住了拳脚，有时依旧我行我素，践行着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真知灼见”。此时受伤，往往是心灵之上，亲密无间的朋友骤然翻脸，在莫名其妙之时自己也有些许悲伤或自责。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在古诗词中找寻心灵的慰安，发觉瞬时的顿悟往往是沁人心脾的。理解、包容、换位思考、和谐友善、相处融洽……不同的词语在眼前掠过，曾经的熟视无睹，现在让人豁然开朗。

（《印象黄陂》2022-12-06  小石头 http://www.mulanguli.com/html/yxhp/168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