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味春色忆儿时

小石头

春天是有滋有味的，且不说味蕾的满足，单单褪去厚厚棉服的幼小身躯，就有一种松绑的感觉。对于儿时的自己，最喜春天的明媚与清爽。挥拳踢腿，疯跑追逐，在无垠的田野麦地，在潺潺流水的小河边，在深巷矮墙的犄角旮旯处，在树林深处的密密植被中……春天是一个让孩童最不愿归巢的季节，春回大地后的温暖释放着孩童的天性，玩儿一天也不知疲倦，何况还有无数美味等待我们去发现、去挖掘、去尝鲜。

初春的河面依旧有冰块覆盖，那些冰块对于此时的我们而言，不过是玩耍的道具。薄薄的冰层反射着春日和煦的阳光，晃眼的亮光彻底点燃了孩童躁动的心。伸手够，木棍捞，冰块被我们摔得四分五裂，相互向河中央抛去，嬉笑着、玩闹着，叽叽喳喳的声音惊醒了树上的鸟儿，无不探头缩脑，盯着这一帮小屁孩在纳闷，不懂我们玩耍的意义和内涵。

冰块晶莹，在春光中剔透无暇，有人取一块放入口中，唇齿瞬间被冻，于是连连惊叫。而胆大者却毫不介意，口中的冰块嚼得嘎嘎响，让一帮顽童无不钦佩其果敢勇猛。自己也尝试着吞下一小块，口腔丧失了知觉。冰块遇热，一道冰线瞬息冲过肠胃，让人激灵灵打个冷战。冰凉入骨，“沁人心脾”，大概是春天最美的滋味。

时至今日，偶尔看到加冰的饮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儿时嚼冰的模样。时光如故，恍惚间四十余载逝去，杯中冰块晶莹，凉意爽口，激活了曾经的记忆，咂摸春天的味道，清新适意，思绪绵长。

青草露头，植被拔节，猫冬的人们开始备春耕忙春种，身影在田间地头驻足晃动。春天是带着希望来的，给人们提供了可以裹腹的各色美味，在孩童眼中，春天是一个可以换口味打牙祭的季节，值得期盼和尊重。每每放学，孩童手中就多了一竹篮，一小铲。在草丛中摸索着，在河沿边搜寻着，唯恐遗漏野菜的踪迹。绿色覆盖大地，孩童成了名副其实的“低头族”，无不精心专注，只为晚间那一份淋了香油的凉拌菜而努力。

经历一冬的苦捱，味蕾生厌，再见饼子加豆酱、炒萝卜拌白菜一类的食物，无不倒胃吐酸水。期盼的春日一到，大家伙儿纷纷扑向大地的怀抱，找寻一株株可咀嚼可下咽的野菜。篮满晚归，清水冲洗，热水焯过，盐水滋润，香油点缀，清香、味甘、微苦的野菜成了一家人的谈资，让寡淡的生活有了一丝春色。而今，日子富足，野菜成了餐桌上的“座上客”，成了人们踏春时节的悠闲一趣。感慨时代的飞速发展，感念曾经甘苦滋味的陪伴相守，使同侪倍加珍惜幸福生活的不易。每当春天到来，必然找寻几株野菜，淘洗后不添任何佐料，待野菜入口，艰涩难嚼，过后却有淡淡的甘甜，“苦尽甘来”陡然现于脑海，大概这就是春天的滋味，让人感念且珍存。

除却冰块和野菜，春阴渐浓，大地铺陈，一切都润朗起来了，曾经冰封的小河成了孩童戏耍的摇篮。一条条欢快游动的小鱼映入眼帘，成了我们关注的焦点。今日的垂钓，必然装备齐全，钓钩、鱼食、鱼竿样样精良。映衬彼时的垂钓工具，寒酸中更显土气，一根木棍或竹竿，一条接连几段的丝线，一个被弯曲的缝衣针，几条浑身带泥的蚯蚓，就成了全套装备。一群顽童静悄悄围拢在杆子前，屏息凝神，在“头领”指挥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涟漪随风起，一圈圈，一道道在水面波动，鱼儿馋食，触动一下钓钩，再围观一会儿，丝毫没有上钩的意愿。眼睛盯花了，耐心即将消失殆尽时，鱼儿终于上钩了，人拉着鱼扯着挣扎着，一条小鱼终于出了水面，我们顿时欢呼起来，丝线却不争气地断为两节，鱼儿掉到水里，带着剩下的半截丝线逃离了危险之地，留下我们一地的唏嘘和叹息。美味未入口，却让我们品尝到了静谧之时的凝神聚气。春风微漾，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聚集在一根木杆前，用期盼的眼神望向河面，呼吸着春天的气息……

件件小事，裹挟着春天的滋味，淡雅、寂寥、唯美……至味春天，植根大地，浸润心田，让人久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