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好像从未停过。至少,在若离心里是这样的。在她心里。
她不知多少次逃出安府,在浓浓春意包围着的长街徘徊。哥哥说:“也许你会等到你的缘分。”
突然下起了雨,她慌忙逃到屋檐下,恍惚间看到一抹干净的白色。好干净的少年!漆黑的眸子那样深邃,宛若,华山夹着细雪的微风。一阵阵,拂动着她的心。
她的心一慌,本能性地想逃。还未跨出石阶,就被少年一把拉住。
身后响起他温润的嗓音:“姑娘,若是觉得不妥,小生往那边避一避便是,何苦淋雨伤身呢。”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啊……”她心虚地笑笑。
雨似乎在刻意挽留二人,下的越来越大。
若离实在无聊,便开始搭话。
原来,他是城北山上的小道士,叫夜辰。名字也很干净呢。
“你带我走吧,去那个叫忘尘观的地方。”她正愁出走找不到好地方,便一下子起了劲。也不管夜辰为难的样子,便笑着跑开:“就这么定了,一个时辰之后,山脚等我。”
望着她逃去的背影,他无奈的笑笑。
雨小些了,细针般的雨丝伴着梨花瓣泼泼洒洒地下了一路。
因为走不惯山路,她扭伤了脚。
少年二话不说背起她。
她很惊讶,但望着少年额间的细汗,她又心疼地说:“要不我不去了,你自己走吧,好些了我回城里就是。”
少年有些不开心,“那怎么行,我既然答应带你上山,就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若离有些感动,因为他明明没答应,是自己一时淘气啊。
夜辰带她到师父面前,说:“她叫法圆。”
于是,她便借着这个名字安安生生地在观里生活了许久。
她问:“为什么你要说我叫法圆啊?”
“因为你要一切圆满,没有缺憾。”
一场很久很久的梦,终于还是醒了。
那天,他在紫藤罗树下问:“法圆,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她很开心,以为他要向自己表明心迹了,谁知他转而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胭脂铺的姑娘,我想下山找她。”
她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一会儿,又苦笑两声,转身离去。他,竟没有挽留。
她缩在床角哭着,想起他背着她上山,想起他说不能丢下自己,想起他宠溺地摸着她的头骂“傻姑娘”。
第二天,她笑着出门送他,只是那肿成核桃的双眼却掩藏不了。
他第二次对她说:“我走了,你要一切圆满,没有缺憾。”她不禁觉得悲哀,一年前,他对她说了这句话,现在他说着这句话,却要沿着这当初的路去寻别人了。
“要一切圆满,没有缺憾。”这句话一遍遍在脑海回响,可夜辰怎知,他就是她唯一的缺憾?
夜辰看着出神的她,无奈的笑笑,转身离去。他的眼里,竟无半分不舍。
一年后,她也下了山。
安府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她问路人,“先前府主不是安博轩吗,怎么如今……”
路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只怪那个不孝的二小姐啊。出走之后杳无音信,先夫人急火攻心,重病不起,不久便西去了……先府主去找二小姐,再未回来过……造孽啊……”
路人走了,她却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在街上浑浑噩噩走了半日。
前面好像很热闹,她跟随着人流往前走。原来是婚礼啊。她苦笑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蓦地发现新郎竟是夜辰。
看到她,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新娘满脸幸福地依偎在夜辰身边,见他的表情,问道:“夫君,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哦,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原来,只是一个道姑朋友啊。
若离心一疼,颤颤巍巍地递出一个香囊袋:“姐姐,这香囊,本是要送喜欢的人的,只是没机会了,我也没什么礼物,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当做我对你们这对佳人的祝福。”
新娘很开心:“怎么会嫌弃呢,我与妹妹素不相识,妹妹还能诚心祝福我与夫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夜辰一愣,他记得这个香囊袋。这是一年前初到道观时若离做的,里面装的,是上山时落在他肩头的梨花。
那时,若离说过要送给自己。她,喜欢自己么?
很多年后,人们都忘了那个叫忘尘观的地方,忘了那场中途反悔的婚礼,忘了那两个相互寻找却从未相遇的人。
若离游历了一圈,最终却还是绕到了这个小城里。
十几年来,也下过雨,却从未像他们相遇时那场雨一样,刻骨铭心。
想着,又下雨了。她撑起伞,转身。却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好……久不见……”她笑得很开心,眼角淌下的,是泪水吧。
“怎么会好久不见呢,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啊。只是,你从未记得回头啊,傻瓜。”他也笑了,正如最初的相识。
“你怎么那么傻。”她很心疼。
“因为,你要一切圆满,没有缺憾。”
附:《我的一个道姑朋友》歌词
以冬
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
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
你眼中有柔情千种
如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
策马同游烟雨如梦
檐下躲雨
望进一双深邃眼瞳
宛如华山夹着细雪的微风
雨丝微凉
风吹过暗香朦胧
一时心头悸动似你温柔剑锋
过处翩若惊鸿
是否情字写来都空洞
一笔一画斟酌着奉送
甘愿卑微换个笑容
或沦为平庸
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
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
你眼中有柔情千种
如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
后来谁家喜宴重逢
佳人在侧烛影摇红
灯火缱绻
映照一双如画颜容
宛如豆蔻枝头温柔的旧梦
对面不识
恍然间思绪翻涌
望你白衣如旧
神色几分冰冻
谁知我心惶恐
也许我应该趁醉装疯
借你怀抱留一抹唇红
再将旧事轻歌慢诵
任旁人惊动
可我只能假笑扮从容
侧耳听那些情深意重
不去看你熟悉脸孔
只默默饮酒多无动于衷
山门外雪拂过白衣
又在指尖消融
负长剑试问江湖偌大
该何去何从
今生至此像个笑话一样
自己都嘲讽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
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
难道看我失魂落魄
你竟然心动
所幸经年漂浮红尘中
这颗心已是千疮百孔
怎惧你以薄情为刃
添一道裂缝
又不会痛
不如将往事埋在风中
以长剑为碑以霜雪为冢
此生若是错在相逢
求一个善终
孤身打马南屏旧桥边过
恰逢山雨来时雾蒙蒙
想起那年伞下轻拥
就像躺在桥索之上
做了一场梦
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
无影亦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