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和妻子那时还是同学，刚刚萌生了爱意。回家途中要经过北京，火车票有四天有效期，我俩决定在北京玩两天再回家。

天坛自然要看一看。在恋人的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那个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一切都清清爽爽，很适合恋人游玩。天心石是社稷的中心，我俩站上去这里就是我俩的中心，因为世界在我俩的心里了。

其实到天坛就是奔着回音壁来的，据说回音壁能够传递爱的声音，很多文学作品都描写过这样的画面：两个相爱的人平时不敢说出对对方的爱，来到了回音壁前，让恋人站到回音壁的另外一侧，这样拉开了距离，借着老祖宗的智慧，能够让声音从圆弧形的光滑壁面传递到另一端。终于大声地喊出“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我们是在这里向对方说出心里的爱吗？能够确定的是我们都把耳朵贴在回音壁上，倾听过恋人心的呼唤，悠悠渺渺、如丝如缕，似乎听到了千古的回声，这个声音曾经深深地刻印在心底，梦里。而随着岁月的磨蚀，那个声音已经不再回响，我们再游天坛，再见回音壁，不知还能不能重温爱的呼唤。

天心石人满为患，等待站在天心石拍照的人排起了长队。而回音壁的院落怎样这样破败啊，地面凸凹不平，不小心都会崴脚。回音壁已经没有了光滑，很多地方甚至留下了刻画的痕迹。估计再也没有传音的功能，即使是有一定也微乎其微，现场的嘈杂足以盖过传递的声音。

没有恋人在尝试传递爱的声音，回音壁完全变成了古迹，失去了照进现实的功能。妻子忙着拍照，不同的角度，我知道所有的角度都不再是我们共同的视角。我找一处无人的地方，用手轻轻抚摸回音壁，轻轻敲打斑驳的壁面，试图叩击出历史的声音，感觉只有叩击，听不到回音壁自身发出的声音，只有外界嘈杂的声音，回音壁和人一样失去了自我。

祈年殿上蓝色的琉璃瓦有些也已经显现出斑驳之色，它从遥远的历史中走来，带着它生命的沧桑，它又向着历史的深处走去，带着生命的沉静。很多恋人穿着不知是什么朝代的服装在拍照，演绎着甜甜蜜蜜。我随意地走，妻子随意的拍，随意也是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