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尿苔,大家所熟知的最不受待见的一种蘑菇。
蘑菇有的生长在草原,有的生长在松林,对于生长环境都比较挑剔,只有狗尿苔对环境似乎没什么要求,树根儿、草窠、犄角旮旯都能生长。今年也不知为什么狗尿苔特别多,路边几乎每一棵树的根部都能看见狗尿苔,有的已经枯萎,像一滩黑乎乎的墨迹,有的刚刚破土,顶着土黄色的小帽拥挤在一起,怯生生地看着路人。
妻子我俩出来散步,看见一堆一堆的狗尿苔,她就说现在养狗的越来越多,特别讨厌,到处撒尿,你看咱们楼门口台阶那儿,每天都有狗尿,还有车胎上也给撒上尿,这不,弄得到处都是狗尿苔。
我知道狗尿苔肯定和狗尿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它也是一种菌类,只不过外形丑陋,再加上据说狗尿苔有毒,所以就越发令人厌恶了。如果可以食用,别说是狗尿尿出来的,就是狗尿催出来的也会被采挖一空,还会这样丢人现眼。
我特地上网查了一下,狗尿苔其实属于鬼散科的一种大型真菌,包括很多种,我们常说的狗尿苔一般是指晶粒鬼散。鬼散科蘑菇的确是有毒的,但其中一种我们大家所熟知的鸡腿蘑,是非常鲜美的一种小蘑菇。只是从来没有人把它和狗尿苔联系在一起。
说起采蘑菇我也算半个达人,因为小的时候曾经在草原住过几个月,跟着当地的小伙伴采蘑菇,学会识别各种蘑菇。
在草原寻找蘑菇有很多奥妙,因为不同的蘑菇长在不同的地方。那个时候,草原广阔,草又密又高,真的是水草丰美。每年春天,达里湖的鱼逆流而上,一尺多深的贡格尔河几乎让鱼给塞满了,根本用不着捞鱼,没有什么装的,脱下裤子扎上裤腿,往里划拉就行,有的人连裤子都让鱼给带跑了。更有数不清的水鸟,鸿雁,麻鸭,灰鹤铺天盖地,天鹅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甚至还有地鸨,当地人叫地鸨(b),有半大孩子那么高。湖中小岛上的鸟蛋遍地都是,让你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那时候白蘑菇也不像现在这样金贵,采蘑菇也不像现在这样像寻找惊喜。采蘑菇对于我们就是游戏的一部分,小孩子们从不会刻意出去采蘑菇。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寻宝地,知道到哪里能够找到白蘑或者黄蘑,黑蘑菇是没人要的,现在都成了好东西。当然,鸡腿子天花板也可以凑合。像我这外行会被远处的蘑菇圈所吸引,急匆匆地往过赶,我的小伙伴非常淡定,非常不屑地说,别瞎跑了,那里找不到蘑菇的。我不信,那么大的蘑菇圈怎么会没蘑菇呢?去了之后,仔细寻找,真的没有找到蘑菇。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那么明显的一个蘑菇圈,谁看不见呢!
蘑菇圈是草原的神奇,其实应该叫环,一个巨大的圆环,中间的草和外面的草是一样的,一样的品种,一样的颜色,但是这个圆环中的草却是另外一种草,颜色比其他的草要绿很多。而蘑菇就生长在这个巨大的深绿色的圆环中。圆环就像用巨大的圆规画出来一样,是几何图案一样的圆,有点像现在的麦田画,麦田画是人工制作,而蘑菇圈纯粹天然,赫然印在远处的草山上,那样巧夺天工,那样钟灵毓秀,那样让人无法解释。现在的草原早已看不见蘑菇圈了,草场已经严重退化了,这不知道是草原的遗憾还是人的遗憾。
小伙伴说采蘑菇得知道哪里有暗圈,暗圈其实不是什么圈,只不过这块草地会生长白蘑,这是他们的采蘑菇的秘密。黄蘑菇一般长在有蒿子的地方,不过也不一定,小伙伴说他能够闻到黄蘑菇的味道,我到了近前才能闻出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骚味。
草原上似乎没有狗尿苔,有人说因为草原上没有树,狗没地方撒尿,这肯定是瞎说,因为从分类学上鸡腿蘑就属于狗尿苔,不过是能够食用的蘑菇,被排除在了狗尿苔之外,因为狗尿苔早已成为毒蘑菇的代名词。
狗尿苔的确有毒,我的同事曾经误食狗尿苔差点出事。
那时候还有下乡社教的任务,他被派到某旗县下边一个贫困村。那里条件非常艰苦,每天吃小米饭,或者荞面饸饹,没有肉,菜里也没什么油水,把他们靠得实在嘴馋。一次,等队里的人都回家了,他们买了一只大公鸡,准备解解馋。给他们做饭的是当地的农民,在给他们炖公鸡的时候出去到外面上了个厕所,看见树根处的一堆小蘑菇,也是好心,因为听他们说小鸡炖蘑菇最好吃了,可惜这里是农区,没有蘑菇。
这不就是蘑菇吗?
大师傅没跟任何人说,把小蘑菇揪下来,随手扔进锅里,蘑菇很小,估计炖得看不见形状了,晚上光线不好,再加上几个馋鬼见着肉早就红了眼了,筷子慢了肉就没了,最后连汤都没剩。
我的同事半夜醒来,发现枕头怎么是湿的,还以为谁给他恶作剧呢,张嘴骂道,谁他妈往我枕头上泼水了?
其他人被他吵醒了,发现枕头也都湿乎乎的。都说,我的也是湿的,谁干的?
这时候我的同事觉得不对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嘴不停地往外流哈喇子,根本控制不住,整个嘴好像失去了直觉一样。其他人也有不同的反应。他们意识到可能是中毒了。
吃鸡肉怎么会中毒呢?他们把大师傅叫起来问。鸡肉里是不是放什么了?
大师傅迷迷糊糊地说,没放什么,就放了一把蘑菇。
哪来的蘑菇,咱们也没有蘑菇啊?
在外面树根下薅的。
你他妈傻呀,那是蘑菇吗?那是狗尿苔,有毒,我们差点让你药死你知道吗?药死你就是破坏社教,你知道吗?枪毙了你。
也许放的少,他们赶紧多喝水,补充水分,第二天就没事了。
也许有过很多这样的教训,尽管狗尿苔到处生长,却只能任它自生自灭。
我想到了庄子无何有之乡的樗树,因为无用而得以长生,狗尿苔是不是很得无用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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