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谣之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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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谣之雪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雨夹雪,上午见雨而未见雪,中午开车出来的时候,看雪已经飘起来了。这段时间在写回忆家乡往事的“家乡谣”系列,昨天刚写了与下雨有关的故事,今天既然在下雪,就写写小时候雪天的那些故事吧。
现在的冬天,下雪的频率实在太低了,不像小时候,经常下雪,而且下得比较大。
雪天很冷,娘怕我们冷,就提前把棉衣棉裤做好,印象中娘给我做的棉衣棉裤特别厚,穿上后整个人就跟个小浣熊一样。跑出去玩儿之前娘会反复叮嘱说:“想尿尿,就拽右手边这根小绳子一下。”我诺诺连声。
雪天跑出去玩儿什么呢?当然主要是打雪仗。约上十几个同道中人,分成两拨,然后就你来我往,战在一处。大家追着、跑着、笑着、喊着、投着,雪球呼啸,雪屑纷飞。在你低头抓雪揉雪球或者跑累了叉腰俯身喘气时,肯定会有人跑到你身后拿一把雪或扔到你的脸上或塞进你的后脖子里。那感觉绝对酸爽。你哪能吃哑巴亏,起身去狂追那个让你酸爽的坏蛋,当然,你后脖子里的雪也就随着你的疯狂跑动一路冰凉了你的脊背。
雪仗打累了,就比赛堆雪人,于是一声“开始”之后,就两人一组蹲地上堆起雪人来。堆成一大一小两个大雪球倒是问题不大,主要是眼睛和嘴巴要有些创意。一眼望去,有拿煤渣当眼睛的,拿硬果(也就是花生)当眼睛的,甚至有拿五彩玻璃球当眼睛的。嘴巴则多由胡萝卜构成,当然也有不走寻常路用红尖椒或洋葱头的,看来比较喜欢吃辣。比较有想法的还给自己组堆的雪人戴上帽子,有的戴的是自己的帽子,有的戴的是废报纸,还有人把自己的红围脖给雪人围上了,更搞笑的是有人还把自己戴的眼镜给雪人戴上了,堆半天堆个近视眼出来。当然也有因为意见不统一傻乎乎争起来的。这个要用胡萝卜,那个要用洋葱头。争得面红耳赤,影响了速度。
时间不长,五六个大大小小、眼睛嘴巴各异、装备也各异的雪人就先后诞生了。老远一看,像要凑一块儿开会一样。只是不知道那个把红围脖给雪娃娃围的哥们儿把围脖围回自己的脖子后,冷不冷。
雪仗打爽了,雪人堆好了,天也不早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娘看我带着一头一身雪粒子进了屋,嚷道:“哎呀,小兔羔儿!给我出去!”我赶紧退了出去,娘拿出笤帚疙瘩奔向我,我以为她要打我,正想求饶。娘又嚷道:“背过身去!”我心想这是要打屁股了,打就打吧,反正棉裤够厚,扛得住。我屏住呼吸,准备挨揍。娘举起笤帚疙瘩,却并没落到我的屁股上。而是一边嘟囔着“看把你的新棉裤弄得!”一边拿笤帚疙瘩“刷刷”给我扫起身后和肩头的雪粒子来。扫完身后又嚷道:“正过来!合上眼!”我就正过来,合上眼,娘用笤帚疙瘩又给我一顿扫,这才放我进屋。我讨好地冲她傻笑,娘倒了一大碗热水,黑着脸说:“笑什么笑?还不快过来捧碗,你看小手儿冻得跟胡萝卜一样!”我捧着碗,继续冲他笑。娘演不下去了,憋着笑说:“行啦行啦,快把棉鞋脱下来,娘给你烤烤。”
除了打雪仗和堆雪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次的雪地放歌了。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那次我一个人跑到村外地里去看雪,我喜欢看雪,尤其喜欢到地里去看一望无边的雪。深深吸一口雪地的空气,凉丝丝的,清爽爽的,特别舒服。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歌声,放眼望去,原来是六七个比我大个一两岁的男孩儿女孩儿在一个大柴火垛上唱歌呢。他们一边一上一下踩着松软的柴火垛,一边唱着当时热播电视剧《一代佳人》的主题曲。开头两句是“胭脂红粉只能点缀青春,却不能掩饰岁月留下的伤痕。有什么可让我刻骨铭心,唯有你唯有你爱人”。我是很爱唱歌的,电视剧主题曲更是听两遍就会。我跑过去,爬上柴火垛,跟他们踩着蹦床一样的柴火垛大声唱了起来。里面有个女孩儿是我们村有名的美女,所以我唱得就比平时卖力多了。
我在雪地里放过歌,也在雪地里放过火,那是我六岁的时候。
那天刮着风,我从幼儿班回来走到家门处,觉得有些冷,看着我家墙外某位大爷堆的一个大干草垛,我突发奇想:为什么不拿这个草垛烤烤火呢?我就真地点着了那个草垛,结果就是整个草垛都借着风势着了起来。我抓起两把雪投过去灭火,没起丝毫作用。我吓得跑回家,躲屋里不敢出来。
听说那位大爷哭得很是伤心,因为那个干草垛是他用一整个秋天的时间一点点儿堆起来以作喂牲口和烧火用的。
于是我家门口的东外墙就黑了好多年,直到经历了足够多的雨水的冲刷,才恢复了原来的颜色。那都是拜我所赐。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没想到娘却没打我,而是让我跟着爹去了山东舅舅家,那是迄今为止,我唯一一次去山东舅舅家。从山东坐火车回来的时候是个晚上,爹背着半睡半醒的我,从西蒲疃踩着雪一路走回了家。我听到耳边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睁眼一看,娘和两个姐姐每人戴着一顶棉帽,正围成一圈冲我笑呢。记得二姐说了一句:“那个闯祸的回来啦!”
雪天,会在白天学语文课本《少年闰土》里的法子用筛子逮麻雀,会在晚上打着自己的罐头瓶灯笼去找小伙伴儿玩,会在去上学的路上等同学走到挂满雪的树下时拿毽子用力投树枝,也会在口渴的时候拿起一团雪来张嘴就啃。大一些了,会跟爹一块儿扫院子里的雪;再大一些了,会搀扶着娘踏着雪去看望坐月子的二姐。
现在冬天的雪已经很少了,少得连发生一点儿有趣的故事都那么不容易。
写到这里,看窗外的白雪还在下,但大多一落地就化了。记忆中那实实在在的白雪已太久太久没能看到了。
如果可以,请再给我一场那样实实在在的白雪吧。今夜童年来入梦,梦里雪落知多少。
今夜童年来入梦,梦里雪落知多少。
202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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