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张朴卿！

不知不觉，又是一周过去了。时间的流逝已经到了让人恐惧的程度。

前天爷爷奶奶骑着电三轮回老家了。事后得知他们中间找地方充了两次电。

昨天听说河北梆子进校园活动要到爸爸所在的学校开展。我上完课就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回老家接她老人家过来看戏。奶奶是资深戏迷，可她也只是在三十多年前在唐奉庙会时看过戏，那时管看唱戏叫看高台。而且都是站着看。再者就是在家里电视上看戏了。这种近距离的看专业演员唱大戏，奶奶从来没有过。没想到她却在电话里冲我大声喊道：“我不看！”问她为啥，她说刚回到老家就去接她，怕我太累。奶奶知道我忙，所以她和爷爷有时来衡水或回老家常常不让我接送。爷爷甚至说：“你回趟家，这一来一回，得一百多块钱的油吧。”我才不管他们说的这些，开上车就走，快到深州县城时告诉他们我就要到了。然后我就从电话里听到奶奶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幸福的回应声。

给爷爷在深州县城买了肘子，还买了大饼。一般情况下我回老家奶奶都会选择烙饼。因为我常说她烙的饼好吃。我事先买了，就不用她老人家费劲了。爷爷最爱吃肘子，这件事你要记得。你可能要问我那奶奶喜欢吃什么。我告诉你奶奶原本喜欢吃鱼，但她这些年特别爱咳嗽，就不敢吃了。其他的没有特别喜欢的。她比较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爷爷幸福地吃肘子。所以买肘子给爷爷，他们二老便都是幸福的了。

从春节放假到这次回家，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坐在老家的床上了。院子里的最后一棵树，也就是那棵香椿树，也因为根系拱台子而被砍掉了。小时候那杨树叶哗啦啦、槐花香甜丝丝的感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那时候我跟你大姑二姑还在两棵槐树间荡过秋千，在夏天的夜晚和你的奶奶，两个姑姑在西屋外的杨树下讲过故事，数过星星。在春天的傍晚，我常依据门口的那棵杨树的叶子响到什么程度来判断可不可以背着风筝出去放。印象中槐树砍掉后，便种了两棵香椿树。后来门口的那棵杨树和西屋外的那颗杨树相继被砍了卖掉。一棵是觉得种在门口不吉利，一棵则是为了补充爸爸读大学的学费。我还记得当时为了请求爹娘不要卖了西屋外的那棵杨树，我从大学里急急地给家里写信。我反复强调那是我童年的记忆，一定不要卖掉。我可以多打些工。大姐，也就是你的大姑还为此给我写了回信，特意告诉我不会卖的。但我回到家，发现那棵树还是不在了。当时看到那空空的土地，爸爸的眼泪无声淌下。如今，最后一棵香椿树也已不在了，那些和两个姐姐一起登上房顶去采摘香椿嫩叶的记忆又到哪里去承载呢？爸爸想起了李晓东唱的那首《老屋》中的几句歌词“她们说这是一套陈旧的房子，远处有一座新家等着你搬进去。我抹抹自己终于忍不住的泪水，不在乎他们的眼睛充满惊奇。”是的女儿，不怕你笑话，当看到承载自己回忆的那些树木一棵又一棵的离开老家的院落，爸爸的眼眶里又涌满了泪水。

接上爷爷奶奶到学校看河北梆子演出，爸爸因为有事要忙，没能陪伴他们二老。多希望能坐在他们旁边，跟他们一起看，一起哭，一起笑。那一定是一件特别美好特别幸福的事。这么一想，有多少年，我不陪着他们二老看同一场戏，同一部电视剧了呢？

今天早上，因为妈妈早自习，爸爸忙工作，姥姥姥爷也有别的事儿。只能爷爷奶奶送曼曼上幼儿园。可是前两天他们回老家已经把电三轮骑回去了，坐公交的话，幼儿园又不是一个站点。这可怎么办呢？爷爷拍胸脯说：“没事儿，你尽管去上班，别看你爹老了，抱着孙女去上个学还是没问题的。”我看着他老人家瘦瘦的身板和爽朗的笑容。又是温暖，又是心酸。

爷爷奶奶送完曼曼就坐公车回老家了。没能送他们，爸爸觉得好抱歉。

下午接了曼曼，听她唱了一路的《读书郎》的最后一句“无脸见爹娘”。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偏爱这一句。反正我被她唱得有些崩溃。

晚上送你去学琴，我骑电车带你去的。学完琴，你骑电车带我回来的。你原本只是想骑一小段，但我放手让你骑到家。虽然一路上我在后座上都很紧张。一回到家你兴奋而急切地跟妈妈说：“今晚学琴回来，我全程骑电车把我爸带回来的！”然后便像一只螃蟹一样跋扈至极地走向你的妈妈。是的，你是兴奋了。却没看到你身后的爸爸正在冲你的娘亲谦卑地笑呢。

女儿你记住，你虽然个子不小，但自己一定不能骑电车出门。不安全，也不合规。

女儿，今天爸爸跟你讲的这些与老家有关的物与事，可能对你而言没什么感觉。但至少你会懂得一件事，那就是爸爸是个很念旧的人，也希望爸爸再邀请你跟我同回老家时，你能理解爸爸那时的心情。

喜新，但不厌旧。应该也是一种生活吧。

19.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