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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4-公孫丑下(原文及翻译)

(2018-02-11 18:5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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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释道

国学

传统文化

教育

文化

分类: 孟子
孟子   公孫丑下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天时、地利、人和:《苟子?王霸篇》说:“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废。”苟子所指的“天时”指农时,“地利”指土壤肥沃,“人和”是指人的分工。而孟子在这里所说的“天时”则指尖兵作战的时机、气候等;“地利”是指山川险要,城池坚固等;“人和”则指人心所向,内部团结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内城叫“城”,外城叫“郭”。内外城比例一般是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池:即护城河。兵:武器,指戈矛刀箭等攻击性武器。革:皮革,指甲胄。古代甲胄用皮革做的,也有用铜铁做的。委:弃。域民:限制人民。域,界限.畔:同“叛”。有:或,要么。
       孟子说:“有利的时机和气候不如有利的地势,有利的地势不如人的齐心协力。一个三里内城墙、七里外城墙的小城,四面围攻都不能够攻破。既然四面围攻,总有遇到好时机或好天气的时候,但还是攻不破,这说明有利的时机和气候不如有利的地势。另一种情况是,城墙不是不高,护城河不是不深,兵器和甲胄不是不锋利和坚固,粮草也不是不充足,但还是弃城而逃了,这就说明有利的地势不如人的齐心协力。所以说:老百姓不是靠封锁边境线就可以限制住的,国家不是靠山川险阻就可以保住的,扬威天下也不是靠锐利的兵器就可以做到的。遵循、拥有道义的人得到的帮助就多,违背、失去道义的人得到的帮助就少 ,没有谁去追随。拥护帮助的人少到极点时,连亲戚朋友也会叛离;帮助的人多到极点时,全天人下的人都会顺从。以全天下人都顺从的力量去攻打连亲戚都会叛离的人,贤明君主必然是不战则已,战无不胜的了。”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弔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弔,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
        王使人問疾,醫來。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
        曰:「豈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以有為也。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王:指齐王。如:宜,当,应当。朝,将视朝:第一个“朝”读zhao,即“清晨”的意思:第二个“朝”读Chao,意即“朝廷”,视朝即在朝廷处理政务。不识:不知。造;到,上。东郭氏:齐国的大夫。孟仲子:孟子的堂兄弟,跟随孟子学习。采薪之忧:本意是说有病不能去打柴,引申为自称生病的代词。薪,柴草。要(yao):拦截。景丑氏:齐国的大夫。父召无诺《礼记?曲礼》:“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唯”和“诺”都是表示应答,急时用“唯”,缓时用“诺”。父召无诺的意思是说,听到父亲叫,不等说“诺”就要起身。不俟驾:不等到车马备好就起身。宜:义同“殆”,大概,恐怕。慊(qian):憾,少。醜(Chou):类似,相近,同。
        孟子准备去朝见齐王,恰巧齐王派了个人来转达说:“寡人本应该来看您,但是感冒了,吹不得风。明早我将上朝处理政务,不知您能否来朝廷上,让我见到您?”孟子回答说:“不幸得很,我也有病,不能上朝廷去。”第二天,孟子要到东郭大夫家里去吊丧。公孙丑说:“昨天您托辞生病谢绝了齐王的召见,今天却又去东郭大夫家里吊丧,这或许不太好吧?”孟子说:“昨天生病,今天好了,为什么不可以去吊丧呢?”
  齐王打发人来问讯孟子的病,并且带来了医生。孟子的堂兄孟仲子应付说:“昨天大王命令来时,他正生着病,不能上朝廷去。今天病刚好了一点,已经上朝廷去了,但我不知道他能否到达。”孟仲子又立即派人到路上去拦孟子,转告孟子说:“请您无论如何不要回家,而赶快上朝廷去!”孟子不得已而到景丑的家里去住宿。景丑说:“在家庭里有父子,在家庭外有君臣,这是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伦理关系。父子之间以慈恩为主,君臣之间以恭敬为主(在家孝父母,在外敬君王,这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道德标准。父子之间是一份恩情,君臣之间是一份敬意)。我只看见齐王尊敬您,却没看见您尊敬齐王。”孟子说:“哎!这是什么话!在齐国人中,没有一个与齐王谈论仁义的。难道是他们觉得仁义不好吗?不是。他们心里想的是:‘这样的王哪里配和他谈论仁义呢?‘,这才是他们对齐王最大的不恭敬.至于我,不是尧舜之道就不敢拿来向齐王陈述。所以,齐国人没有谁比我更对齐王恭敬了。”景丑说:“不,我不是说的这个方面。礼经上说过,‘父亲召唤,不等到答应就起身;君王召唤,不等到车马备好就出发’,可您呢,本来就谁备朝见齐王,听到齐王的召见却反而不去了,这似乎和礼经上所说的不大相合吧。”
  孟子说:“怎能这么说呢?曾子说过:‘晋国和楚国的财富,没有人赶得上。不过,他有他的财富,我自有我的仁爱;他有他的高贵地位,我自有我的信义。我有什么不如他的呢(又有什么不痛快呢)?’曾子说这些话难道没有道理吗?应该是有道理的罢。天下有三样最尊贵的东西:一样是爵位,一样是年龄,一样是德行。在朝廷上最尊贵的是爵位;在乡里最尊贵的是年龄;至于辅助君王治理百姓,最尊贵的是德行.他怎么能够凭爵位就来怠慢我的年龄和德行呢?所以,大有作为的君主一定有他不能召唤的大臣,如果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出谋划策,就亲自去拜访他们。这就叫尊重德行喜爱仁道,不这样,就不能够做到大有作为。因此,商汤对于伊尹,先向伊尹学习,然后才拜请出来辅佐自己,于是不费大力气就统一了天下;桓公对于管仲,也是先向他学习,然后才请他为臣,于是不费大力气就称霸于诸侯。现在,天下各国的土地都差不多,君主的德行也都不相上下,相互之间谁也不能高出一筹,没有一个能值得人尊敬,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君王们只喜欢用听他们的话的人为臣,而不喜欢用能够教导他们的人为臣。商汤对于伊尹,桓公对于管仲就不敢召唤。管仲尚且不可以被召唤,更何况连管仲都不屑于做的人呢?”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
        孟子曰:「皆是也。當在宋也,予將有逺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餽贐』,予何為不受?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餽之』,予何為不受?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
陈臻:孟子的学生。兼金:好金。因其价格双倍于普通金,所以称为“兼金”。一百:即一百镒(yi)。镒为古代重量单位.一镒为二十两。薛:春秋时有薛国,但在孟子的时代已被齐国所灭,所以,这里的薛是指齐国靖郭君田婴的封地,在今山东滕县东南。赆(jin):给远行的人送路费或礼物。戒心:戒备意外发生。根据赵歧的注释,当时有恶人要害孟子,所以孟子有所戒备。未有处:没有出处,引申为没有理由。货:动词,收买,贿赂。
         陈臻问道:“以前在齐国的时候,齐王送给您好金一百镒,您不接受;到宋国的时候,宋王送给您七十镒,您却接受了;在薛地,薛君送给您五十镒,您也接受了。如果以前的不接受是正确的,那后来的接受便是错误的;如果后来的接受是正确的,那以前的不接受便是错误的。老师您总有一次做错了吧。”
  孟子说:“都是正确的。当在宋国的时候,我准备远行,对远行的人理应送些盘缠。所以宋王说:‘送上一些盘缠。’我怎么不接受呢?当在薛地的时候,我听说路上有危险,需要戒备自卫。薛君说:‘听说您需要戒备自卫,所以送上一点买兵器的钱。’我怎么能不接受呢?至于在齐国,则没有任何理由。没有理由却要送给我一些钱,这等于是用钱来收买我。哪里有君子可以拿钱收买的呢?”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曰:「此則距心之罪也。」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為王誦之。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
平陆:齐国的边境县,在今山东汶水县北。大夫:此指平陆县的行政长官孔距心。羸:(lei雷)《左传·桓公元年》:“请羸师以张之。”《国语·周语》:“此羸者阳也。”《礼记·问丧》:“身病体羸。”这里用为身体瘦弱之意。距心:人名,即平陆县长官,姓孔,名距心。刍:(chu除)《周礼·地官·充人》:“刍之三月。”《左传·昭公六年》:“禁刍牧采樵。”《左传·僖公二十九年》:“馈之刍米。”《越绝书·外传本事》:“刍莝养马。”《庄子·列御寇》:“食以刍叔。”这里用为喂养牲畜的草料之意。为都:为,作为,治理。即指管理都邑。诵:《周礼·大司乐》:“兴道讽诵言语。”
        孟子到了齐国的平陆,对这个地方的长官说:“如果你的守卫战士在一天内三次失职,你会开除他们吗?”长官说:“不用等三次。”孟子说:“那么您失职的地方也不少了啊!灾荒歉收的年份,你的百姓们,老弱病残的辗转于沟壑而死亡,年轻力壮的散走四方逃难的,有好几千人吧?”长官说:“这不是我孔距心的能力所能处理好的呀。”孟子说:“现在假如有个人接受了替别人放牧牛羊的事,那一定要设法找到牧场和喂养牲畜的草料,要是找不到牧场和草料,那么是把牛羊还给主人呢?还是站在一旁眼看着牛羊饿死呢?”长官说:“这是我孔距心的罪过呀。”后来有一天,孟子见到齐王,就对齐王说:“大王属下的地方官吏,我共认识五个,能够知道自己有失职罪过的,惟有孔距心一人而已。”随即复述了一遍与孔距心的对话。齐王说:“这都是我的失职罪过啊。”
        孟子謂蚔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蚔鼃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齊人曰:「所以為蚔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蚳蛙:齐国大夫。蚳chí 蚁卵,古人用白色的蚁卵做酱,供食用.鼃wā ,古同“蛙”。灵丘:齐国边境邑名。士师:官名,管禁令,狱讼,刑罚等,是法官的通称。公都子:孟子的学生。
        孟于对蚳蛙说:“您辞去灵丘的长官而请求做法官,这似乎有道理,因为可以向齐王进言。可是现在你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法官了,还不能向齐王进言吗?”蚳蛙向齐王进谏,齐王不听。蚳蛙因此辞职而去。齐国人说:“孟子为蚳蛙的考虑倒是有道理,但是他怎样替自己考虑呢?我们就不知道了(给蛙出主意,倒是满口仁义道德;不知他自己在这个位子上的话,会怎样做呢?)。”公都子把齐国人的议论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我听说过:有官位的人,如果无法尽其职责就应该辞官不干;有进言责任的人,如果言不听,计不从,就应该辞职不干。至于我,既无官位,又无进言的责任和义务,那我干什么或不干什么,不是随便由我选择了吗?”
        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為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甞與之言行事也。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甞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卿:《国语·晋语》:“有卿之名。”《礼记·王制》:“诸侯之上大夫卿。”《管子·揆度》:“卿大夫豹饰。”《史记》:“以相如功大,拜为上卿。”《说文》:“卿,六卿。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也。”是周代以后对高级长官或爵位的称谓。滕:指春秋战国时代的滕国。盖:齐国邑名。王驩(huan欢):齐王的宠臣。盖地的行政长官。辅行:副使。指协助孟子到滕国的副手。
       孟子在齐国担任国卿,受命到滕国吊丧,齐王派盖地的长官王驩为孟子的副使。王驩早晚同孟子相见,一起往返于齐国至滕国的路上,孟子却从来没有与他商量过怎样办理公事。公孙丑说:“齐国国卿的职位已经不算小了,从齐国到滕国的路程也不算近了,但往返途中未曾与他谈过公事,这是为什么呢?”孟子说:“既然有人(指齐王)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曰:「古者棺槨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嬴:地名,故城在今山东莱芜西北。充虞:孟子的学生。敦:治,管。匠事:木匠制作棺材的事。严;急,忙。以:太。棺椁(guo)无度:古代棺材分内外两层,内层叫棺,外层的套棺叫椁。棺椁无度是说棺与椁都没有尺寸规定。中古:指周公治礼以后的时代。不得:指礼制规定所不允许。为:这里是“与”的意思。比;为了。化者:死者。恔(xiao):快,快慰,满足。
       孟子从齐国到鲁国安葬母亲后返回齐国,暂时停在嬴地。学生充虞请教说:“前些日子承蒙老师您不嫌弃我,让我管理做棺椁的事。当时大家都很忙碌,我不敢来请教。现在我想把心里的疑问提出来请教老师:棺材的质量是不是太豪华了些?”
  孟子回答说:“上古对于棺槨用木的尺寸没有规定;中古时规定棺木厚七寸,椁木以与棺木的厚度相称为准。从天子到老百姓,讲究棺木的质量并非仅仅是为了美观,而是因为要这样才能尽到孝心。为礼制所限不能用上等木料做棺椁,不能够称心;没有钱不能用上等木料做棺椁,也不能够称心。既为礼制所允许,又有财力,古人都会选择豪华的棺木,我又怎么不可以呢?况且,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不让泥土沾上死者的尸体,难道孝子之心就不可以有这样一点满足吗(仅仅是为了使死者不直接挨在泥土上,对于孝子来说,这样做心里就痛快了吗)?我听说过:君子不会因为别人或者天下大事而俭省应该用在父母身上的钱财。”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齊人伐燕。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
沈同:齐国的大臣。燕:周代诸侯国名。本作:匽、郾。姬姓;周召公之后,世称北燕,拥有今河北省北部和辽宁省西端,建都蓟(今北京)。战国时成为七雄之一。后灭于秦。子哙:燕国的国君。子之:燕国的宰相。天吏:代表上天管理人民的官员之意。
         齐国大臣沈同以私人身份问孟子:“燕国可以讨伐吗?”孟子回答:“可以。燕王子哙不应该把整个国家轻率地交给别人,宰相子之呢,也不应该接受子哙交给的国家。例如有一个人,你很喜欢他,就不禀告齐王便把你的爵位和职务让给他;而这个人呢,也不报告齐王就接受了你给的这一切,这种事情对吗?燕国子哙、子之私下互相授受的事跟这个例子有什么两样呢?”齐国派兵讨伐燕国。有人问孟子:“你劝齐王攻伐燕国,有这事吗?”
         孟子回答:“没有。沈同问我‘燕国该被讨伐吗’,我回答‘应该’,他们因此就出兵讨伐了。当时他要是问‘谁可以去讨伐燕国呢’,我会说‘符合上天意愿(代表上天管理人民)的人,可以前往征讨。’就好比现在有一个杀人犯,若是问我‘这个人该杀吗’,我就回答说‘该杀’,但若问‘谁该去杀死这个罪犯’,我自然会回答:‘当司法官的人,才有权去处死这个杀人犯。’现在是一个与燕国没有什么区别的齐国去征伐燕国(今以燕国的残暴去攻伐残暴的燕国),我又怎么会去劝说呢?”
          燕人畔。王曰:「吾甚慚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
         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畔:《书·胤征》:“沈乱于酒,畔官离次。”《论语·颜渊》:“博学於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论语·阳货》:“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庄子·徐无鬼》:“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这里用为背叛之意。陈贾:齐国的大夫。食:通“蚀”。《诗·小雅·十月之交》:“彼月而食,则维其常。”《左传·隐公三年经》:“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管子·四时》:“是故圣王日食则修德,月食则修刑。”这里用指为日食月食之意。
        齐国占领燕国后,燕国人反叛。齐王说:“我很是愧对孟子。”陈贾说:“大王不要太自责了。大王自以为和周公相比,谁更有仁义,谁更有智慧?”齐王说:“大胆呀,你这是什么话?”陈贾说:“周公使派管叔监管殷商的遗国,管叔却带领殷族人叛乱;如果周公知道但还这样做,就是不仁慈;如果不知道而这样做,就是没有智慧。仁慈和智慧,周公都没有尽量做到,何况大王您呢?我请求见孟子并向他解释。”于是陈贾去见了孟子,见面后陈贾问:“周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子说:“是古代的圣贤。”陈贾说:“他派管叔监管殷族人,但管叔却带领殷族人叛乱,有这回事吗?”孟子说:“有的。”陈贾说:“周公知道管叔将要叛乱而还要派他去吗?”孟子说:“他不知道。”陈贾说:“那么圣贤之人也会犯错误?”
  孟子说:“周公,是弟弟;管叔,是哥哥。弟弟不猜测兄长并派以重任,由此而犯的错误不是很近情理吗?况且古时候的君子,有了过错就会改正;如今的君子,有了过错则任其发展将错就错。古时候的君子,他的过错,就象日食月食一样,人民都看得见是从不隐瞒,等到他改正过错了,人民就会很敬仰。如今的君子,何止是让过错顺其自然发展,而且还会编一套言辞来为自己辩解。”
        孟子致為臣而歸,王就見孟子曰:「前日愿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鐘,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
        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古之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致为臣而归:指孟子辞去齐宣王的客卿而归故乡。致,在古代有“致仕”、“致禄”、“致政”等多种说法,其中的“致”都是“归还”的意思。时子:齐王的臣子。中国:在国都中,指临淄城。“中”在这里是介词,“国”即国都。万钟:钟,古代量器。齐国量器有豆、区、釜、钟四种。每豆四升,每区四斗,每釜四区,每钟十釜。万钟为六万四千石。矜式:敬重,效法。陈子:即孟子的学生陈臻。季孙:赵歧注为孟子的弟子,朱熹则认为“不知何时人”。子叔疑:人名,与季孙一样不可考。龙断:即“垄断”。原意是名词,指高而不相连属的土墩子,后逐渐引申为把持、独占。丈夫;对成年男子的通称。
       孟子辞去齐国的官职准备回乡。齐王专门去看孟子,说:‘从前希望见到您而不能;后来终于得以在一起共事,我感到很高兴;现在您又将抛弃我而归去了,不知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够相见呢?”孟子回答说:“我当然愿意见您,只是不敢请求罢了。”过了几天,齐王对臣下时子说:‘我想在都城中拨一所房子给孟子,再用万钟粮食供养他的学生,使我们的官吏和人民都有所效法。您何不替我向孟子谈谈呢?”时子便托孟子的徒弟陈子把这话转告给孟子。陈子也就把时子的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嗯,难道时子也不知这事做不得呢?如果我是贪图财富的人,辞去十万钟俸禄的官不做却去接受一万钟的赏赐,这是想更富裕吗?季孙曾经说过:‘子叔疑真奇怪!自己要做官,别人不重用,也就算了嘛,却又让自己的子弟去做卿大夫。谁不想做官发财呢?难道这富贵的事情,让你一家承包了不成。’这正如古代的市场交易,本来不过是以有换无,有关的部门只是维持秩序而已。但却有那么一个卑鄙的汉子,只想着自己发财,一定要找一个独立的高地登上去,左边望望,右边望望,恨不得把全市场的赚头都由他一人包揽去。别人都觉得这人太卑鄙了,因此向他征税。征收商业税也就是从这种卑鄙的汉子开始了的。”
        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隱几而臥。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
        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絕長者乎?長者絕子乎?」
昼:齐国西南部的近邑,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西北。隐:(yin印)倚,靠;隐几而卧,靠着几案睡眠之意。几:(ji机)《诗·大雅·行苇》:“或肆之筵,或授之几。”《周礼·司几筵》:“掌五几五席之名物。”《礼记·曲礼》:“必操几杖以从之。”《礼记·檀弓》:“有司以几筵舍奠于墓左。”《考工记·匠人》:“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白虎通·致仕》:“几杖,所以扶助衰也。”这是指古人席地而坐时有靠背的坐具之意。齐:通“斋”。 《诗"召南"采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左传·昭公十三年》:“使五人齐,而长入拜。”《论语·乡党》:“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国语·楚语下》:“而又能齐肃衷正。”《礼记·中庸》:“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仪礼·士冠礼》:“齐则缁之。”这里用为斋戒之意。鲁缪公:即鲁穆公,春秋战国时期鲁国的国君,在位三十三年。子思:(公元前483年~前402年)是战国初期思想家。姓孔,名伋,孔子之孙。相传曾授业于曾子。孟子受业于子思的门人,发挥子思的思想,形成思孟学派。泄柳:鲁穆公时人。申详:孔子学生子张的儿子,子游的女婿。长者:本义指年老的人,这里是孟子的自称。及:《战囯策·齐策》:“徐公何能及君也?”韩愈《师说》:“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这里用为比得上,能与…相比之意。
        孟子离开齐国,在昼邑歇宿。有个想替齐王挽留孟子的人来看孟子,严肃地端坐着与孟子谈话,孟子不理睬他,靠着几案睡觉。客人很不高兴地说:“我是先一天斋戒沭浴后才敢跟您说话,先生睡卧而不听,今后再也不敢请求见您了。”
  孟子说:“坐下来!我明白地告诉你,从前鲁缪公要是没有人在子思身边侍候,就觉得没有安顿好子思,没有让子思安心。泄柳、申详要是没有人在鲁缪公身边侍候,就不能使自己安身(不敢自己脱身干别的)。你为年长人的考虑,远远是比不上子思怎样被鲁缪公对待的,是你拒绝长者呢?还是长者拒绝你呢?”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高子以告。
         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尹士:齐国人。干:《书·大禹谟》:“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诗·周南·兔罝》:“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诗·小雅·采芑》:“师干之试。”《诗·大雅·旱麓》:“岂弟君子,干禄岂弟。”《论语·为政》:“子张学干禄。”《庄子·徐无鬼》:“其欲干酒肉之味邪?”《荀子·议兵》:“皆干赏蹈利之兵也。”《韩非子·说难》:“伊尹为宰,百里奚为虏,皆所以干其上也。”这里用为求取之意。泽:《书·多士》:“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庄子·大宗师》:“泽及万世而不为仁。”《荀子·非十二子》:“饰非而好,玩奸而泽,言辩而逆。”《韩非子·说难》:“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史记·西门豹传》:“故西门豹为邺令,名闻天下,泽流后世。”这里用为恩泽、恩惠之意。濡:《易·夬·九三》:“壮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易·既济·初九》:“曳其轮,濡其尾,无咎。”《字汇·水部》:“濡,滞也。”这里用为滞留之意。滞:《国语·鲁语》:“敢告滞积以纾执事。”《后汉书·韦彪传》:“且眩瞀滞疾,不堪久待。”这里用为久,长期之意。"高子:孟子的学生。浩:《书·尧典》:“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书·益稷》:“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礼记·王制》:“丧祭有余曰浩。”《字林》:“浩,遶也,水大也。”《广雅》:“浩,浩流也。”这里用为“多”之意。由:《书·武成》:“乃反商政,政由旧。”《书·康诰》:“乃由裕民。”《诗·小雅·宾之初筵》:“匪言勿言,匪由勿语。”《诗·大雅·假乐》:“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高亨注:“由,从也。”《诗·大雅·抑》:“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论语·泰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孟子·梁惠王上》:“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荀子·修身》:“凡用血气、志意、知虑,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提僈。”这里用为遵从,遵照之意。悻悻然:怨恨失意的样子。
        孟子离开齐国,有个叫尹士的人就对别人说:“不能识别齐王是不可以成为商汤王和周武王那样的人,就是不明白世事不够聪明;如果能识别其不可以,但是又来了,那就是想要求取国君的恩惠在谋富贵。行走了千里路来见齐王,得不到赏识所以又走了,还在昼地住宿了三天才走,是何等的想长期滞留在齐国呀,磨磨唧唧的,我最不高兴的就是这种人。”高子把这些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那个尹士怎么能了解我呢?不远千里来见齐王,是我的愿望嘛!但不得赏识而离开,又怎么能是我希望的呢?我是无可奈何呀。我住了三天才离开昼地,在我心里仍觉得快了,就是希望齐王或许能改变主意呀。齐王如果真能改变主意,那就会反过来找我,我肯定会马上返回。而我离开昼地,齐王都没有来追赶我,我这才下定决心要走了。我虽然这样做,怎么算是抛弃齐王呢?齐王毕竟还是一个可以引导着施行仁义的君主啊!齐王如果使用我,又何止是让齐国的人民能安居乐业?全天下的人民都可以安居乐业了。就是希望齐王或许能改变主意呀,我才每天盼望着呀。我难道象那种目光短浅的小人吗?向国君进谏言而不被接受,就生气发怒,怨恨失意的神色都露在脸上,离开时就要拚命尽力后才住宿吗?”尹士听了孟子这番话后,说:“我才是一个小人呀!”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
豫:快乐,愉快。不怨天,不尤人:这是引孔子的话,见《论语-宪问》。尤,责怪,抱怨。名世者:有名望而辅佐君王的人。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道:“老师似乎有不快乐的样子。可是以前我曾听老师您讲过:‘君子不抱怨上天,不责怪别人。”’
  孟子说:“那时有那时的情况,现在又是现在的形势。从历史上来看,每五百年就会有一位圣贤君主兴起,其中必定还有名望很高的辅佐者。从周武王以来,到现在已经七百多年了。从时间上看,太长了点;从时势来考察,也正应该是时候了。大概老天不想使天下太平了吧,如果想使天下太平,在当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呢?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
        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於齊,非我志也。」
休:地名。在今山东滕县北。崇:地名。师命:师旅之命,指发生战争。
       孟子离开齐国,在休地居住下来。公孙丑问道:“担当职务却不接受俸禄,是古代圣贤遵循的规范吗?”
        孟子说:“不是。当初在崇地,我得以与齐王交谈,回来后就有了离开的打算,因为不想改变离职的念头,所以不接收齐王的俸禄。随后齐国有军事行动,在非常时期是不能提请辞职的。当时在齐国又呆了好长时间,并不是我内心所希望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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