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达散文集--那个水乡的村庄

标签:
情感 |
分类: 马自达散文集 |

更何山的溪涧那忧郁的流水,西大明山那广阔的山岭和荒野,这些都是天然的津梁,湖泊的前庭,从这些地方就可以预感到湖泊的伟大。任何人倘若经由这些渠道到湖泊上去,就一定会为这类预告湖水的过渡地带而惊叹不已。
这一天,我沿着这一溪流顺流向下走去,溪边全是灯心草、松树,各种植物,一望无际,宛如波浪翻腾不已。溪水亦依次混合,渐渐发大,到了不能再往前移动,最后终于化为湖泊。
在这片旷野中,在到达湖泊以前,首先看到的往往是长着蕨类和粗而低矮的草的浅地。还在一二里之外,就可以看到不少瘦小、羸弱、若有愠色的树木,从它们的形态、它们各自具有的奇异姿势,可以看出已经接近这伟大的暴君和它那威风凛凛的气势了。
如果说这些树林没有被从根部攫住,那么它们显然是在逃遁,它们背对大敌,面朝陆地张望,仿佛准备离开,披头散发地奔溃疾走。它们躬着身子,一直弯到地面,好像站不住脚,尽在那儿随着风暴扭来扭去。还有些地方,树干短矬,让枝枝向横里无限延伸开去。
在溪边滩上,散落着许多贝壳,涌起一堆堆细沙,树木多已被沙土侵入、淹没。由于毛孔堵塞,没有空气,树已经窒息而死,但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呆在那儿,成了石头树、鬼树,禁锢于死亡之中,凄凉的阴影永远不能消失。
我到达了这个水乡之村,这个小村就住这样一个地方,四周都围绕着水。小村泊在湖水中就像一艘待发的古画舫。溪水也就从外面渗入,在村中展开极其散文化的倾诉,左一弯,右一折,直到溪水把话儿说得差不多子,水也就把这块地皮滋润够了,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浅浅的溪床上淌着出去了,到东面的湖泊里。
我真喜欢这奇特而略略带着点哀愁的小村,小村的村民们是依靠捕鱼为生。家家户户都懂得他们所依靠的只是碰运气,得彩头,于是拼着命在摇船,拼着命在干活。这一切使得这湖岸严肃的性格中染上一种认真而和谐的气氛。
我常常在这里领略这份黄昏的惆怅,或者在水面已经显得有些阴暗的湖边滩上散步,要不,我就从位于山崖绝顶的高坡观日头渐渐沉入微微蒙着雾霭的地平线。那茫无际涯的半圆时,常印上一道道黑色和红色纹路,逐步沉没,不停地在天空绘制出奇妙的幻境,万道金霞,令人目眩。
太阳刚下山,就立即吹起凉风,浪花涌起,黯淡无光。只见一些披着白色衬里的黑斗篷的妇女的影子在活动。倾斜的山坡牛羊俯临滩,高可百尺,野草稀疏,还有不少羊群滞留在那里,发出咩咩的哀鸣,益发增人愁思。
村子甚小,三面是溪水,一面临湖,全呈黑色,笔直地高耸在北面深谷边缘,迎风而立,极其冷峭。这里都是一些简陋房屋,人们把我带到一个专门制作贝壳画的手艺人家。踏着石级,走进一间阴暗无光的小屋,从窄狭的窗子里我瞥见这个凄惨景象。这叫我像从前在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一样激动;那时,也是从一扇窗子里,完全出其不意地眺望到的海。此时,我仿佛看到湖泊的波涛汹涌,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水是生命的汁液,绿是生命的颜色。
这水是绿的,流淌的大块的绿,撩人睫毛,浓得化不开,把一片天也映照得绿汪汪水淋淋的,空中有绿的流云,小村四周岸边呢,自然也矗着绿的树木,那古色古香的许多屋房,也被染成了淡淡的绿。春天,燕子南归,就在这些屋檐下筑窠产卵,飞进飞出,我总疑心那乳燕的娇啼也有着这种绿。
一艘小小的船,正从绿色的折皱中钻出来,船桨欺乃一声,把在这里傍水而居的许多日子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