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达散文集--坎坷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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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节,我都要回乡下去看望年迈的母亲,面对着母亲,我想倾诉一切。用纯真的不知疲倦的童音,诉说着绵绵无限的思念,把一切在别人面前羞于吐露的情感,就像后山的泉水喷涌般咕咕流出,让母亲用她那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肩膀,抚平人世间的坎坷。
春节前夕,我又回到了山村的故乡,从柏油马路到山村里的家,要走一条弯弯曲曲盘山而上的泥泞山路。我下了车,见一位农家少妇也一同跟我下车;她背着一个孩子。手上还提着一个大提包,我跟她一阵喧寒后,知她也是走这条山道,我便从她手上接过提包一齐上路了。
傍晚临近了,晚霞像大火似地烧燃着,弥漫了半个天空。夕阳快落山了,附近的空气显得特别透明,仿佛水晶一般。远处降下来轻柔的、显得暖和的雾气;晚霞降落到林中空地上,这里不久前还沐浴在熔金般的光焰。
夕阳骑山,野蜂的翅膀切割着夕光,密密地编织着黄昏,归鸟飘荡天空,清脆的鸣声撒满山野。一阵风刮起了泥路的尘土、有叶翼的梧桐籽和从牛马嘴里漏下的干草末。别人对这飞扬的尘土可能毫无感触,可它使我忆起了在童年时代凝视过的同样的情景,使我这个故里的人的灵魂为之而激动。
上了一个山岗,到了一个叉路口,走在我身后的农家少妇突然用力咳了一声,然后用手拍了拍背上小孩说:“小乖乖,别睡着,妈妈背你回家了。”说完,便唱起了古老的山歌来。那山歌叫《母子情》,说的是一位母亲背着儿子回家,在大山的叉路上,儿子睡着了,梦魂在荒山野林里游了很多天,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呼唤着妈妈,他哭啊,哭啊,悲伤的泪水流成了河。而他的母亲回到家里才发现儿子睡着后梦魂走了,便转身向原来走过的路上走去,每走到一个叉路口都呼唤着她的儿子的名字。她喊啊,走啊,一直走到背上的儿子醒来了。
我听到那咳声,那呼唤声,那古老的山歌,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母亲的背上,一切是这样如意,安详、舒怡,就像是小鸟躺在母亲丰满的羽翼下,做着飞翔的梦;又像是痴情的乳牛用舌头舔着牛犊,母亲用浓浓的母爱养育着孩子。
那是在一个除夕的前夜,天空吐出了墨汁般的浓潮,笼住了青山的梦。我孩提时寄养在山外的外婆家里,母亲来了,用背带背我回家过春节,她一只手举着松明火把,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就走在这条山道上。我紧贴在母亲宽厚而温暖的背上,闻着母亲那温馨的气息,用嫩嫩的小手勾着母亲的脖子,在静静的山道上,撒下一片片母亲的足音,每走到一个叉路口,就像现在这位农家少妇,用力一咳,然后呼着我的名字,生怕我在背上睡着梦游云了回不了家。
悠远的天空上,挤出了倔强的星光,无限地闪烁,远山的咕咕鸟敲着放更的来临。母亲背着我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坡,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叉路,她喘着气,流着热汗,还在呼着我的名字,叫着不要睡着了,妈妈背你回家了,然后又是不断地唱着这首古老的山歌。
如今,细细品味着那咳声。那呼唤声,那歌唱声,仿佛就是当年那亲切的充满着母爱的呼唤声,似乎还在山里隐隐约约。起起伏伏的回声,又犹如是一只不甘寂寞的山鸟忧伤地呜啭。如泣如诉地呼唤,而大地也在静静地竖耳倾听。
母亲的背把我们一个个摇大。用那母性慈爱的乳汁哺育着我们。过去,当我还在母亲背上的时候,我不知道爬山路的艰难,不知道山路上的坎坷。而今,当我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山路之后,当我还在生活坎坷的道上跋涉时,猛然中,我想起了母亲宽厚温暖的背,想到了母亲的呼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