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达散文集--旧日的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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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只抚慰夜间长途跋涉的人。
明天的太阳仍旧会从东边的山拗升起。在阳光透入窗格时,父老乡亲将醒来。
明天这里的太阳不再是我的,我己成了故乡的异客。
很久很久了,己不能再坐在这沁着凉意的石板上,摘下汗巾拭去身上的汗渍, 沐浴着山村里徐徐而来的夜风,就连跋涉多年的我也眷念故乡的风情。看到几个还能叫得出名姓的孩时童伴,失落了的喜悦之感顿时便油然而生,也暗示着我也是他们惦记的故人。
他们宽容地与我分享着那旧日凉亭石板上凉爽的快意,不拿我当作匆匆过客。山风也温柔地暂时吹去了夏日的疲惫,正如跋涉着的人便心系着人生的凉亭,有了人生的凉亭,漫长的人生之路才有章回段落。
少小时,常常, 我在往返镇上学校时,就是这样坐在凉亭里的石板上,分享着大山带给的宁静和安恬,观赏着阴湿的墙角边蹲着几只野生的蘑菇,一只特大的旁边总是簇拥着几个小的,便也起了几分小家庭般的温磬;石板上那几个蜗牛安闲地爬着,三五个红头苍蝇停在墙壁上打着盹,墙脚边里的小虫在喁喁絮语,从潮湿的气味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山村凉亭里才特有的泥土芬芳和猪牛便屎的清香。
平静的山风,平静的村子,平静的凉亭,走出平静的人。
这或许是故土的恩赐吧,浪迹人行路匆匆,身心有负,往往无暇倾及凉亭四周的风景,只有在凉亭里坐定之后,才能品尝那走过去了人生的滋味。
如今,那凉爽的石板依旧摆放在那里,而那六角凉亭早己没了踪影。在那过去凉亭的依旁,一条笔挺的大道直通都市。
故土,我不禁祈求故土,更温柔地怀抱浪迹天崖之人。我不祈求招财进宝、无灾无难,但愿浪迹的人走得疲倦了,有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像故乡的凉亭,使疲惫了的人有个地方歇歇脚,置身其中,仿佛水流到了湖里,可以把一路染上的风尘杂泥,静静地沉淀去,这也算是对浪迹人一种淡淡的慰籍吧!可那人生的凉亭在那里?
入夜了,此刻,我坐在回城的轿车上,窗外的天早已经黑了下来。车就行在新建的快速大道上,从车窗望出去,外面的田野是漆黑的,只有远处一晃而过的山野。我也知道,故乡的山就消失在高速奔驰的汽车身后,而那旧日的凉亭也消失在座车人的心坎上。
明天,父老乡亲不会发现我早己离去,开商店的村姑,依然开着店门招呼来客,路边的酒楼也是依然高朋满座,而那过去歇脚的凉亭早己被人遗忘。
若有人问着那过去在凉亭里摆凉茶的,老人会告诉他:
那人走了,沿着山羊小道上旅途的路走了,走去寻觅另一处人生的凉亭。
那人是只小鸟,从这棵树的巢窝,飞到另一棵树的巢窝。
那人是一艘海上远洋的小船,向着茫茫的大海驶去,想要停泊又被汹涌波涛推逐着。
那人是个多愁善感的,断不了要悲欢离合了此一生,又企求无忧的故土,企求平静人生的凉亭。
可那另一个人生的凉亭又在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