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后记

李亚民

悠远的……悠远的……我的魂灵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高天之上飘飘忽忽地游荡。它在雪域高原、在昆仑山脉、在珠峰之巅、在九天之外……它飘飘荡荡，起落不定……归来啊，归来啊！我年轻的魂灵。东方你不要去，东方有大水，巨浪千寻，青龙吞人！西方你不要去，西方有赤獠，毒火遍野，销骨烁金！南方你不要去，南方有瘴疠，毒气蔽日，蛇虺如轮！北方你不要去，北方有鸱枭，冰封万里，僵尸千年！你不要去，千万不要去噢！你不要四处游荡，不要四处游荡啊！回来、回来，你回来吧！疾病和苦难带给你了痛苦，却也给你充入了巨大的能量，燃烧吧，你燃烧吧！现在，它虽然只是一粒微弱的火种，可当它一旦点燃，就会燃烧成冲天的烈焰，把你焚烧成灰烬！淘去渣滓，冶炼铸造，你的生命，就会在这烈火中得到净化而涅槃，你就会成为一只直上云霄的火烈鸟……

这是1978年元旦前后，患神经官能症期间，自己随心所欲划拉的不成乱七八的东西。说是整理，实际是大致不动地抄录。这是因为：第一、原来的东西，实在太乱，名副其实的草稿。再过一段时间，自己都可能会不辩牛马。第二、内容庞杂，东拉西拽，没有体系不成个东西，所谓王婆的裹脚又臭又长。矛盾、冲突、重复，无法将它改得更好些。草灰蛇线蛛丝马迹，只能作为那段日子思想变化的记录或者痕迹存下来。第三、既然乱，既然没有脉络体系，既然反映一种病态，一种情绪，原有状态也许才真实。四、大致不动不是原封不动，改了一些错别字或不通的语句。

说来也寸，1978年春节刚过，我从工厂“7.21”工人大学学习结束，回车间第一天（二月十八日），就被冲床冲掉了左手拇指。这篇文字中恰恰就有：我宁肯用断掉一条胳膊来换取自己头脑的清晰这句话，竟然一语成箴！而这时候，自己所面对的局面，较前段日子更加恶劣，可是，我的心情似乎并不比原来坏多少。自己是彻底麻木了呢，还是苦难使人成熟、进步了？说不清楚，我想：可能多少的都有那么一点吧？

我写下的这些东西很像医院为病人所作的脑电图。它是那段时日我思想起伏变化的纪录纸、晴雨表；是我在1977年与1978年之交情绪波动的真实纪录。

一团废纸，却有拙劣字迹；食之无肉，弃之委实有些可惜。既然有些可惜，那就把它整理出来留着吧。其实，整理出来也是瞎子点灯白费气力；留着，毫无用处！它的价值或许就是毫无用处。留着吧，这就是老人心态了。

但是，它是一段真实的情感的流动。自己每每看到，就会大发感慨。也许能有点儿启发、也许会有点儿帮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但愿，但愿如此，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

斗折蛇行，蜿蜒曲折；信马由缰，漫无边际。如同大河之泛滥，恣肆纵横。信笔游走，这就是我那一段思想的真实情况了。说起来，就是这样一个玩意了，整理也好改写也罢，我所能做的，就是使每一小段儿不抵牾、不冲突、不矛盾，大概的自圆其说罢了。

人，一定要解放自己的思想，精神上的苦痛一般来说都是自找的，这是我近来对生活的一点儿体会。

156—22—12

2017年12月24日

2019年8月1日

（2022\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