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个一把手斗法

李亚民

由于是部队企业，工厂设政治委员。政委担任党委书记，也是响当当硬邦邦的一把手。厂长资格老，政委的资格更老，这俩老头子，个性都强，都是一把手，经常较劲儿打别。按说，较劲就会碰出火花，可实际情况却不是那样，这俩人搭班子，却有他们的特殊战法——冷战！共事了十几年，他们是双水分流两峰并峙和平共处，可在大原则上大方向上却互补得很好。俩人各管各的事情，互不干涉，一般情况，厂长办的政委不问；政委处理了的厂长也不插手。遇到问题实在绕不过去了，就技术性的灵活处理。有了摩擦冲突，办事人中间来回跑路穿梭，俩倔老汉却互不照面。

那时候会多，开职工大会，一般是政委主持厂长重点发言。厂长口才好，把前景近况，国家形势企业规划，部队建设工厂发展，新品开发生产计划，条理清晰地讲得头头是道，职工很爱听。那段时日工厂确实有了一个大发展，企业从一个汽车配件厂一跃成了汽车制造厂家。我们生产的团体客车服务于部队机关大院，开发的指挥、巡逻、抢修、救护系列军车得到上级机关的通令嘉奖。为了大干快上，工厂买回了千吨压力机准备压制汽车车架……这些事实，使职工对那个班子，特别是厂长很是佩服信任，大家听得兴致勃勃。

厂长讲完该政委总结了，老先生端坐在讲台上打开了话匣子。会开得时间长了，人就疲惫，再听老先生陈芝麻烂谷子地絮叨就不耐烦了，有人就在底下切切私语，开起小会来了。老政委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更是滔滔不绝，他是憋着劲儿，有意延长会议时间。他说话本来就不清爽，那口齁齁的胶东话这时就更不清楚了。有职工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孙黏黏（陕西话读音：ran）！

下来，政委找来几个宣传部的干部说：“我也做做调查研究吧，你们都要说真话。我讲话的时候，为什么秩序不好呀，是我讲得不好吗？”人家客气：“政委，你讲得也挺好的，问题是你那山东口音被麦克风一放大，就模糊不清楚了。”

听了这话，老政委喃喃自语：“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可我不会说普通话呀，总不能让广播员代替我上台讲话吧？”嘿嘿……这老汉呀，还真是个杠头哩！

到了下一次职工大会，老政委自己就先发言：“实际呀，我讲的内容也是很重要的，大家还是应该认真听的。嘿嘿……有人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孙黏黏！说我讲话听不清爽，这根本不是事实，我每次宣布散会大家起身就走，为什么又听得清楚啊？难道这时候我就不是孙黏黏了吗？”话没说完，台上台下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说来呀，这老头子呀，还是很幽默挺可爱的呢！

按制度，两个一把手互相制约。那次，厂长出差的飞机票报账，厂办主任拿着报销单到政委的办公室签字。政委看了看放在桌子上，摘掉老花镜擦着说：“据我所知，老乔他级别不够啊，因此，这字我不能签，你拿回去吧！”主任拿回单据请示厂长，厂长翻了翻眼皮：“嘿嘿……政委说得对。他是坚持原则，我行政十四级，差一级，级别是不够。机票先撂到那儿，局长来了再说吧。”

当年工厂厂区很美，主干道整齐划一，绿化搞得有模有样儿。办公楼前是鱼池假山，右面科技楼，东南方向是招待所和卫生院。政委管后勤，很注意环境美化，就安排在礼堂南边的空地上建造了花圃，招待所的周围全种上了观赏花卉。效果很好，办公区像个花园，有位总部首长看了称赞道：“3402厂真是不错耶，四四方方，鸟语花香；假山青翠，池鱼徜徉！”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自然是政委分管的工作抓得好。

爱美之心有皆有之，职工也有喜欢花花儿草草的，有人就把花儿挖回去养。花工老赵找政委反映，政委笑了：“嘿嘿……我说老赵呀，花侍弄得不好是你的事，花被人偷了，我就不能怪你了。这事儿你不用管，我来办吧！”他就安排保卫处长买回了两条狼狗崽子护花，人一进花圃，小狗汪汪…汪汪…地撵着叫。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丢花现象再就没有发生过。那两条狗也喂得好，不长时间就成了大狗，白天尚可，夜间撅得铁链子唰唰响，叫起来像狮子吼。

那次，部里一个会议在工厂召开。招待所住着各厂领导和与会代表，整日狗叫，很不好听。厂长就对保卫处长说：“王处长你听听，开会嘛，狗叫得多难听？把狗拉到后面去！嗯，你犹豫什么？哦，你不要担心，我给政委打招呼！”厂区的西北角是自来水水塔，保卫处长就安排水塔班的职工经管狼狗。

没有了狗叫，会开得很好，可是，大会胜利结束，花圃的花却丢了不少。政委就在干部会上抱怨：“咹，老赵来我这儿反映有人偷花，我就说：‘这事儿不难办嘛，养两条狗看着不就行了？’我养狗的本意是看花，你老王却把狗拉到后面去看水塔！大家看看：水塔没有丢吧，花却被人偷了。这事儿，你王处长给我怎么解释？”

老政委声东击西指桑骂槐，厂长坐在旁边低头整理笔记，咧着嘴巴偷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