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女

李亚民

毛女，是我的外甥女，是我堂妹的小女儿。

同辈兄弟姐妹不少，下代更是瓜瓞绵绵。由于不在一地生活，同辈子人熟悉，这个没有问题；可对那些疙瘩麻兮的晚辈，真就说不太清了。何况，我这个堂妹嫁到外村，她的子女，更就不知所以了。但对毛女，由于和她有微信联系，我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毛女，这个名儿起得挺好，有点像小丫、二妮、阿虹、阿华之类，既朴实又大气，给人以遐想。按名字想象：一个眼睛明亮头发黒乌乖乖巧巧讨人喜欢的女娃娃形象就出现在眼前。但是，我确实没有见过她。

正像儿歌唱的：杨树叶，哗啦啦，摇摇晃晃就长大……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儿，这些晚辈就童年、少年、青年地长大，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毛女原来在外地打工，前几年回到耀州城，开了一爿小小的奶茶店，成了工商经营者。有了网络，毛女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虽然人没见过，我和她却有了联系。通过信息来往，果然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阳光的女孩子。图片印证，长相也和我想象的差不太多，或许继承了我叔父也就是她外公的基因吧，这娃娃嘴巴乖巧，待人热情是个见面熟。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见羊是羊见狼是狼，不说血缘如何，谁对我好我就报之以友善。毛女对我这个舅舅很亲，我和她的联系自然也就多一些。

辛丑暮秋，我因故回耀州一趟。原说坐大巴，谁知老叶微信联系：“伙计，我开车你坐啥大巴哩？一道儿回去，车上还可以聊聊！”这么说倒是一借两好，那就这样办了。

现代化交通便利，车子一路畅通，到集合地耀州金山宾馆，也就十点刚过，离原定同学聚会大约还有两个小时。这段空余时间，我为什么不把它利用起来呢？我是当地土著，耀州城的亲戚故旧很是不少，就说找近点的看看去。可是，我该去哪儿呢？

金山宾馆地处耀州城的西北角，距颇有名气的耀州中学就隔几道街。知道毛女的奶茶小店开在耀中附近，那好啊，我看看这对小夫妻去！同辈人中我比较算大的，如果想见别的同辈、晚辈呢，也很方便，电话联系一下，他们跑跑就是。一个小城，沟子（屁股）大个地方，还怕他们把腿跑细了不成？哈哈……我是不是耍得有点大了？嘿嘿……管球他哩，老汉我胡抡哩！

我出宾馆右拐不远就是耀州路，大路逶迤再向北，我悠悠闲闲地逍遥。连日阴雨，有点清冷，但走走路却很舒适。过两条街道，我就拐入了耀州中学所在的学古街。耀中附近，我并没找见毛女开的“茗博士”奶茶店。就电话与她联系，毛女很惊讶：“哎舅，你来耀州了啊？在哪里呀？”

“嘿嘿……我来看看你这个毛老板，到耀中门口了，却寻不着你的店面！”

“舅，就在耀中跟前哩！拐进耀中大门正对的渠岸巷，右手第四家“茗博士”就是的，我的店上头有标牌哩！”

“好啊，我找找看吧！”

我有些纳闷，你说这娃怪不怪？既然店在附近，就不能出来招呼一声，让你舅黑塌糊涂地瞎胡摸？

我在耀中门口右拐，果然有挂“茗博士”牌子的小店，就在门外问：“这儿是不是毛女老板的店啊？”

这时，一个腰系围裙的小伙子出来：“是的是的，舅，我是毛女的女婿！”

“哦，那毛女呢？”

“她要管娃哩，知道你来了，她马上就过来！”听了这话，刚才的疑虑这才消失。

店面不大，也是十多个平方吧。中间长条柜台一横，就把空间隔成了操作间和营业区。我来了，小伙子忙着递烟倒水：“舅，这会儿不忙，我来先备备料，一个人就可以。中午学生放学，忙了，就得两个人对付。”

看到小伙子事多，我就说：“你忙你的，我坐到这儿等等就是。”

等人期间，我和小伙子盘起了经营情况：小店开张不久，小本生意，夫妻而外，再无员工。店小微利，辛苦劳作，维持一家生活而外，还略有些盈余。如果没有疫情，生意会更好一些。不过，现在辛苦一些，咬牙顶住了，将来一定好。小伙子个头不高，清瘦文弱，话却说得条理清晰。交谈之间，我突然喜欢上这个少言寡语的外甥女女婿了：不爱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句，说的却全是结实话，而且主意很正，对前途充满信心。干啥都不容易，男子汉，有担当，干实事，不抱怨，这就是正能量啊！

耀州很小，却是一座建县两千多年的古城，古迹很多，渠岸巷里就有古建、百年古槐。看还有点时间，就说去附近的那个武馆参观一下。谁知周日纪念馆不开放，有些遗憾，就在门口转转。忽然有人喊：“舅！”我回头注目：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店前停放二轮电动车。车后座上一个中年女性缓缓下车，这人我认识：是我的堂妹；那个女娃娃，就是毛女无疑了！

我赶快问：“李亚珍，你咋也在这里呀？”

堂妹笑了：“咯咯咯咯……知道哥哥你来了，把你外甥女急的：‘哗啦快、快、快！我舅到我店里了！’我矢急慌忙的，外衣纽子没扣登上鞋坐上电摩就飙过来了。”

毛女立即插话：“奏（就）是滴（的）么，我舅来了，叫长辈子人等我没礼性么！”说着话，又对我：“嘻嘻……哎呀舅，你来了，咋不早给我说一声哩吗？把我忙失火了。”

“哈哈……我是游击队员，神出鬼没突然袭击，看看你的店拾掇得渥吔（妥帖）不渥吔？”

“咯咯……看我舅说的，你外甥女的店渥吔得很着哩！”

这时候，堂妹才说上话，她告诉我：秋收以后，家里没事，就住在小女儿家，帮她照看娃。

到了店里，女婿娃闷着脑袋干活，这娘俩就和我叨叨起来。

毛女说：“嘻嘻……我还没见过我舅哩，我给我舅冲一杯奶茶喝。舅，你喝啥味道的？”

我赶快回答：“不喝不喝，茶就可以了！”心想：我一个老大人，喝什么奶茶，还啥味道的？

“那不可成，你尝一下外甥女的手艺，也是娃的一片心么！”

“哈哈哈……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尝一下尝一下！”

堂妹笑嘻嘻地说：“咯咯……哥哥，你小看你这个外甥女了，店里的人气全是她煽呼起来的！早先，我嫌她嘴尖毛长淡话多，一天把人堥乱（烦）的。谁知道，做生意却是一块料子！”

“快不要说了，人家小时候你多嫌么，说出来也不怕我舅笑话？”

一阵寒暄，这才归入正题，我问婶母的身体，以及姊妹几人的情况……

毛女嘴快：“我舅来了，我把我小姨叫过来，你姊妹们见见面！”

我赶快阻止她：“不用不用，你小姨打工哩，不要影响她挣钱，该说的，微信上可以联系。”毛女说的是我最小的堂妹，她在一家公司打工，挣点儿辛苦钱。

“我小姨忙啥哩？她不忙！DS公司给的钱少，我小姨就把老板炒了！又找了一家卖海天产品的，十一月一号才去上班！”这女子，不但嘴快，还机灵，没有她不知道的。

说着话，毛女就接通了微信：“小姨，你来我这儿，有一个惊喜！”

“嘻嘻……你问啥惊喜？你过来，不就知道了！”

这女子能吆喝，不一会，小堂妹骑着自行车来了。我背朝外坐着，堂妹没有看见，进门就嚷嚷：“毛女，我都不敢歇上几天，又给我挽啥套套儿，派啥活儿哩？”

毛女嘻嘻笑道：“小姨，你歪得啥一样，谁敢给你派活儿？你快看：谁来了，连你哥都不认了，你白眼狼啊？”

小堂妹一回头：“哥哥，你来了呀！咋不哖传（招呼）一声哩？我把毛女冤屈了，平反平反！”

小堂妹来了，我很高兴。原说见见毛女，看看她的生意。谁知，让她这样一缭乱（吆喝），不大功夫，我不但见了小两口和他们的小店铺，还见到两个妹子，真是一件快心的事情！说起来，也有点缘由，文革期间，我在老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和叔父这群儿女很熟也很亲。虽然平日有联系，可当面聊聊的机会真不是太多。来了，能见见面，真的很好。

看看还有些时间，就和两个妹子闲聊起来。硬化路修到了村头，村里却没有几户人家；百年老宅成了危房，西北角快垮了，侄子铁林就用几个木桩子顶住，不能住人，凑合着当库房用；春天，山丹丹开了，没有人看；秋日，野果子熟了，没有人摘吃；也就过年和清明、阴历十月一上坟祭祖，人气旺些……听了这些，我唏嘘感叹！社会发展，城镇化大势所趋，也只能如此了！

十一点多了，同学聚会晚到不好，我真该走了。就说和堂妹留张照片，毛女自告奋勇：“我是摄影师，我来拍！”

到了门口她又说：“我舅专门来看我，这可不易啊，一定要把我奶茶店的招牌照上！”

小堂妹笑了：“毛女，你是给你舅你妈你姨照相哩，还是给撩乱着给你做广告哩？”

毛女嘻嘻笑了：“都是都是，两种意思都有一丁丁儿！我舅回去宣传一下，西安人来耀州旅游，到我店里喝奶茶优惠！”

我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事不难，我办我办！”让她一搅，刚才的压抑情绪一下冲淡了，拍下的照片肯定阳光！

我和两个妹子照完，毛女把手机递给小堂妹：“小姨劳驾，我和我舅照一张！”

我笑了：“你这个女子，掰饬了大半天，可让我逮住话把子了。手机拍照不用胶卷，就不能下定决心：照它两张？”

“嘻嘻……八张八张，我和我舅照八张！”

“哈哈……”大家都笑了！

……

我那天的效率极高，同学聚会，古迹浏览，亲情联系，小店走访，真是太有意义了。

最使我欣慰的是看了毛女的小店。小两口像一对蜜蜂，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地经营着小店，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辛勤劳作自食其力，却也踏实自在。成绩也是有的，滴水穿石积土成山，不几年天气，他们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子，这些，真是令人高兴。

我们老了，现在是儿女当家。真像歌儿唱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总操心，问个平平安安……”

他们好了，我们就高兴了。

我祝福毛女的小店生意兴隆！今后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

人老了，更得注意形象，我不能食言啊！这篇文字，就算我给耀州城的“茗博士”奶茶小店做的广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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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5日（22/11/09）

（22/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