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拌》
杂
李亚民
羊肚子颤呼呼
师姐秋叶是个实在人。和我一样,秋叶是地道的道北人,蔫蔫的性格,操一口河南洛阳话。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她却不动声色的两手比划着自言自语。
那时候,年轻人讲究三转一响,有一辆自行车,身价一下就能提高好几个百分点。秋叶比我大,朋友谈得早,对象给她买了一辆凤凰牌的二六自行车,令一群青工羡慕得不得了。自行车有了,她也会骑,技术却不怎么过关,关键时刻不知道捏闸刹车。有一次,她过十字路口,红灯亮了,警察老远就吼:“嗨嗨嗨,红灯红灯,你你你,不能过了!”她却直直地继续往前冲。警察一把抓住车把批评她:“你看你这人,咋搞的吗,红灯亮了也不知道捏闸停车?”她倒是气定神闲:“恁先别着急嘛,恁给我说说,闸在哪唻!”遇见这种人,还真是没法儿,警察一下笑了!
别人说她这个笑话,她却不动声色:“恁说那算个啥?还有那一回,俺碰上了一群羊……”咋回事呢?秋叶说:“那天我下班回家,过了劳动路是个慢下坡儿。一群羊过马路,慢悠悠地堵在前面,俺刹不住车,车轱辘一下就镦到羊唻肚子上……”她话没说完,听她讲故事的人全乐了!
这时,秋叶仍然皱着眉头继续补充:“恁先别急着笑啊,听我把话说完了。他妈拉个脚呀,恁是不知道,那羊肚子是软唻。我车轱辘一镦,羊肚子颤呼呼唻,车子倒了,我没事,羊也没啥事儿……”
执
退休后,老孟住城里了,工厂生活区的住房就空着。
有天下午我在大门口碰见:“老孟,常回家看看?”
“啥话呀?哥天天回来!”
“不是住城里了吗?”
“兄弟,你瓜娃子呀,我不回来,鸽子不饿死球了?”
“咋还养着鸽子、金鱼啊?”
“当然,一生挚爱,至死不渝!”
“哈哈……你个狗怂呀,还执著得不得了!”
消除尴尬
当年,我在单位技术部门管着一群工程人员。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学生出身的也有犟人。一次,为一个结构问题我和设计员小杨争得不可开交,竟然差点儿翻脸,俩人弄得都不好意思。下班刚好碰见,看他一副讪讪的样子,我就主动招呼:“老杨好!”他赶快回答:“哎哎哎,领导、领导,我小你十几岁呢,千万不敢叫我老杨!”
情况缓和了,我就笑着说:“你说的也是哈,那我改改:杨工好!”
“哈哈……你职务职称都比我高,这样称呼同行晚辈也不合适!”
“老杨不行,杨工也不行,你总不能让我叫你工杨吧?公羊母羊的,听起来也不雅不是?”
“领导,你是逗我玩儿呢,叫我小杨就满可以了。”
“那可不行,你是名牌大学生啊,咋能随便浑叫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工作就那样,免不了磕磕碰碰。专业技术又是硬碰硬,遇到饭勺碰锅沿的情况。撕破脸皮了,硬别着可不行,得想法子解套儿。
愉快的小摊主
那段日子,我在航空四站上班。一天回家,路过土门,看看脚下的鞋子很脏了,就在一个擦皮鞋的中年妇女前面坐下来,请她帮我把鞋打理一下。也许很长时间没生意的缘故,摊主对我热情得不得了,我也就和她攀谈起来。
这时候,不远处两个中年妇女吵得不亦乐乎,我就问:为个啥事嘛,鼓这么大的劲儿?摊主告诉我:啥事?就为买菜自行车停放,一个当了另一个的道儿。俩一对苕货,吵了老半天,实际,推开车子就没事了。我笑了:嗨,现在人都歪得很,非要争个雄出来不可!谁知我这话一说,那摊主把鞋刷子一撂,咯咯……咯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我说:看把你高兴的,这有啥笑的?摊主笑着说:“咯咯咯……你说,俩人都是母的,再、再争也整不成雄的啊!”
一听她说得有道理,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误
那年,孩子的姥爷来工厂接外孙儿,我就陪着老人家送孩子回姥姥家。过冶金厂十字时,司机变道违规,警察一举手,车就停在了路边上了。我下车和警察交涉,没说几句话,年轻警察就批评我说:“你说你还是大学教师哩,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交通规则了。随便变道很危险,知道不?出了问题咋办?”事情可能不大,说着话他就举手示意放行了。
虽然挨了批评,心里却有些喜滋滋的。为什么呢?警察以为我是大学教师,这么说来,我还有些文化人气质不是?这个误会一直迷惑了我多年。退休了,我在一所大学工作过一段时间,所办的出门证从来就没掏过。我理直气壮地端出端入,那门卫也很有意思,脸混熟了,竟然和我客气地打招呼:“老师好!”
其实,这完全是个误会,实际情况和我理解的并不一样,有点儿像燕书郢说那条成语的情形。郢人写信给燕相国,由于光线不足就招呼仆人:举烛!说话的同时在信上误写举烛两字。收到信的燕相国误解为:举烛,尚明也。便以此治理国家,尊重人才举贤任能,国以此大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
现在细想,当时我也马虎。车有车牌,车牌就是车的身份证。当年儿子老爷乘坐的是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车子,我人啦吧唧地从副驾上下来,四十郎当岁,西装笔挺,可不被人误认为大学职工?人家称老师是客气高抬,我却当了真,竟然以此疯癫了多年!
作
上古的时候,一棵麦子七个穗儿,人们当时的生活很是富裕,黄河流域中段有有个县名获嘉就是明证。按四川人的说法,那可是:“巴适得很!”
太富裕了就奢侈,一个妇女带孩子,吃着麦面做的馍馍,坐着麦面烙的大锅盔,玩着白面做的玩具,拽得像个王子。孩子拉屎了,妇女害怕冷东西冰着、硬东西硌着,就赶快用剥了皮的温呼呼煊腾腾的热馒头给孩子擦屁股!天上的玉皇看到了,大怒道:“你说这些人呀,有了就糟践,咋比我们神仙日子过得还拽!”他拂尘一甩下令:“立即把麦子七个穗减掉六个,要不,我也下凡做人呀!”
麦穗这就剩一个了。人们受到了惩罚,日子再就不是:“巴适得很!”了。天下的农夫就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了!
故事当然是假的,可物质财富都是劳动得来的,糟践了就是犯罪作孽!奢侈不是高贵而是没素质。富和贵原本是两码子事,为富不仁的常常是贱骨头!周恩来总理吃完饭用馍擦净饭碗菜碟然后吃掉才是真正的高贵,而那些用牛奶洗澡明星,剥掉馒头外皮扔掉的贵人是什么呢?老百姓说他们:“狗日的!”
糟践劳动得来的成果,就是欺辱劳动者,可不就是:狗日的?我觉得,骂,还是轻的,如果真有六道轮回天理良心,真应该让他变成在磨道转圈的畜生,受一番磨难报应!
同事宏斌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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