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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他活到了60岁,但其中的40年是在轮椅和病塌上度过的。他是谁?他一生的生活与我们大多数普通人有着怎样的不同?他的思想或想法是否跟我们有所不一样?怀着好奇心,我翻开了史铁生的这本《病隙碎笔》。
《病隙碎笔》,是一部充满了深刻生命体验的人生笔记。这部作品是从他身患尿毒症、接受透析开始,用四年时间写成。在书中,史铁生从生命的困惑与痛苦出发,对所处的世界和时代进行审视,对人生意义和精神寄托不断发出拷问,并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全书分为六个部分,243则,探索人生的命题:命运、爱情、金钱、人性、信仰、健康的心灵、向上的精神。

01 病塌人生
史铁生,1951-2010年,享年60岁。21岁那年,他双腿瘫痪,借助轮椅生活,后又患肾病,最终发展到尿毒症,靠每周3次透析维持生命。在病塌上,他完成了《我与地坛》、《务虚笔记》、《病隙碎笔》等作品的创作。
当一个人罹患截瘫和尿毒症,三分之二的时间在轮椅和病床上,余生与苦海、惩罚与原罪为伴,大多数人会一直抱怨上帝,埋怨命运的不公。但史铁生从未这样过,他以一颗平常心看待自己的境遇,把惩罚之地看成是锤炼之地,把人生视作是一段旅程,把自我视为他人来对待,走完他坚忍、忙碌、有为的一生。他的一生,为广大的病患者树立了一个榜样,引导他们实现自我的超度,抵达人生的彼岸。同时,也为不计其数的身体健全者以启发,珍爱身体,热爱生活,以积极的方式度过一生。
史铁生说:我这四十八年,大约有一半时间用于生病,此病未去彼病又来,成群结队好像都相中我这身体是一处乐园。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
史铁生感言: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觉得昏天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才觉得端坐的日子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最终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02 信仰与科学
《圣经》中,先使亚不拉罕•约伯的信心前面没有福乐做引诱,有的倒是接连不断的苦难。作为一个虔诚的信者,他问上帝: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难?上帝说: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地需要信心的原因,这是信心的原则。
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真正的信心前面,其实是一片空旷。信仰,无需实证,但值得坚守。
生而为人,终难免苦弱无助,你便是多么英勇无敌,多么厚学博闻,多么风流倜傥,世界还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置你于无知无能的地位。
人有一种坏习惯,记得住倒霉,记不住走运,这实在有失厚道,是对神明的不公。
科学需要证明,但信仰并不需要。事实上,我们的前途一向都隐藏在神秘中,但我们从不放弃,不因为科学注定的局限而沮丧。也就是说,科学并非我们唯一的依赖,甚至不是根本的依赖。
科学要求是真实,信仰要求是真诚。科学研究的是物,信仰面对的是神。科学把人当作肉身来剖析它的功能,信仰把人看作灵魂来追寻它的意义。科学在有限的成就面前沾沾自喜,信仰在无限的存在面前虚怀若谷。科学看见人的强大,指点江山,自视为世界的主宰;信仰则看见人的苦弱与丑陋,沉思自省,视人生为一次历练与皈依爱愿的旅程。

03 爱
爱这个字,颇多歧义。母爱,父爱等,说的多半是爱护。“爱牙日”也是说爱护。爱长辈,说的是尊敬,或者还有一点威吓之下的屈从。爱百姓,还是爱护,这算好的,不好时,里面的意思就多了。爱哭,爱睡,是说容易、控制不住。爱玩,爱笑,爱桑拿,说的是喜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是想的意思,随便你。“你爱死不死”,也是说请便,不过已经是恨了。
爱,与喜欢混淆得最严重“我爱你”,可能是表达着一次真正的爱情,也可能只是好色之徒的口头禅,还可能是各有所图的一回交易。爱的情感包括喜欢,包括爱护、尊敬和控制不住,除此之外还有最紧要的一项:敞开。互相敞开心灵,为爱所独具。
看见苦难的永恒,实在是神的垂怜—唯此才能真正断除迷执,相信爱才是人类唯一的救助。这爱,不单是友善、慈悲、助人为乐,它根本是你自己的福。这爱,非居高的施舍,乃谦恭的仰望,接受苦难,从而走向精神的超越。
放弃灵魂的诸多牵挂吧,唯无所用心可得逍遥自在,或平息那祈求的喧嚣吧,唯健康长寿是你的福。

04 我
史铁生是别人眼中的我,我并非全是史铁生。多数情况下,我被史铁生减化和美化着。减化在所难免。美化或出于他人的善意,或出于我的伪装,还可能出于某种习惯—国人喜爱赞歌。因而史铁生以外,还有着更为丰富、更为混沌的我。
白天的我,是别人眼中的我。而一旦白昼的魔法遁去,夜自由到来,姓名便褪去它的画皮,剩下的东西才渐渐与我重合。那才是真正的我。
我把人性中可能的愚玩俱齐,贪嗔痴一样不少,骨子里蛮横并怯懦,好虚荣,要面子,以及不懂装懂,有时狡猾,有时爱占便宜,还会撒谎。这样的人,将来有他的罪受。
命运果然给我些打击,比如截瘫,比如尿毒症,还有失学、失业、失恋等等。但上帝对史铁生和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写作拯救了史铁生和我,选择写作为生是一件被逼无奈的事,我本喜欢体育,足球,田径,爬山,但这对史铁生都已不可能。我写作说到底是为谋生,后来又有了一点名声,让我看到了价值和虚荣,然后又看见了荒唐,走上了这条不见终点的路。

05 残疾
残疾,并非残疾人所独有。残疾即残缺、限制、阻碍。肉身生来就是心灵的障碍,否则理想何由产生?残疾,并不仅仅限于肢体或器官,更由于心灵的压迫和损伤,譬如“残疾情结”,譬如歧视。歧视的原因,在于人偏离了上帝之爱的价值,而一味地以人的社会功能去衡量,于是善恶树上的果实使人与人的差别醒目起来。荣耀与羞辱之下,心灵始而防范,继而疏离,终至孤单。
残疾,其最危险的一面,就是残疾情结,自卑和怨恨;另一面又太渴望被社会承认了,乃至太渴望被世界承认了,渴望之下又走进残疾。心灵于是呻吟,同时也在呼唤,为残疾的肉身续上一个健全的心灵,为隔离的灵魂开放一条爱的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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