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九）

25

小春

2016,2,4

今天立春。今年春节，不比去年好过。所好，舅姆转向了，大约娘舅做了工作。娘舅说：“真心待人，晚上睡得安。好勿好，各人心里自知道，不要吃力不讨好。”我对舅姆说：“小姑其实不体谅你，还当你是年轻时，只顾自己说出来，说出来。”舅姆说：“她不知道，知道，不会这样说，由她说。”我也想改善关系，舅姆，毕竟是机器的油，为一家七口，加上我们两个，做牛做马。

“不客气，是真客气，体现关系好。”培华这评论，合着一句话：“客气是密切的倒数。”我心中感叹：“好甚，难持久。能自立，远胜于有依靠。”开头，娘舅一家，当我们是上宾，太好了。

娘舅开导你妈：“还有多少日子？还不好好过？顾自己，别顾子女，我连孙女几岁都不知道。”我说：“她有病痛，跟你不一样。你经历过大风大浪，她没有。”娘舅说：“一切风浪，我独挡，因为把老婆搞疯了，日子没法过。”我说荣贵好脾气。他说：“好什么？一白遮百丑，不要说爸错，哪怕爸做贼。父子不能平等，不然，还有什么天地？”喔，比我专制得多。

小春，太可惜，优美文字，已不再打动你。你已被Hegel洗了脑。我的引文，是我语言观的产物。郁达夫的文，我略有改动，以求完美。周振甫的书，网评虽过，不无事实。我的书，至今无人评。编辑写的内容介绍，我很满意。

26

小春

2016,2,10

今年春节，比去年好。过年，虎来了。除夕，娘舅、舅姆吃请去了，荣贵与虎烧，虽不丰盛，但自由带来可口。荣贵三子女的压岁钱，我每人600，虎才300；红包，给舅姆，我1000，虎600。

初一，午饭后，我偷偷溜了，只跟虎打过招呼。我走凯歌路，过市府广场，入台州府路，到崇和门广场，在书店买了一本《新英汉词典》，图其字体清晰。之后，我全走老路。思想沉浸在往事中，叹人生的渺茫，恩恩怨怨，不能忘怀。我未进老屋，也未上望江门。回路，沿江边小径走。沐江风，温恩怨，人生途程，尽在心中展开，好漫长，悲多喜少。之后，翻过巾山，在国贸宾馆上202，到办事大厅下车。娘舅一家，连子皮，分坐大车、小车，出游去了。

初二，荣贵开车，三人去看了大伯。你妈同大伯，互相拉住手，久久不放。你妈说不出话，大伯反复说：“从前那样的人，今天变成这样。”我说：“已经好许多了。”姆娘送来零食，是海博结婚时带回的。

接着，言华、煌煌报到。我要煌煌带来显得。显得是煌煌五十得子，绝像煌煌，手里拿着50元旧钞票，不知谁给的。我要虎给压岁钱，虎不办。光帅在把厨，你妈叫他来。主厨是一毅。光辉，你妈诵他，他迟迟才来，说酒庄忙。跟着他的南南，使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他同言华姐姐，说了《放生记》。

正月初一，一条特大的鱼，买来准备吃的。煌煌懒，未杀。言华姐姐在多宝寺，莫名其妙，急于回家，看到这条鱼，要他们放生。他们说：“已死的鱼，放什么生？”最后却都依了她。送到佃石水库，南南、海博抬下水，先是肚皮朝天，翻过后，竟摆尾游走了。

初三，午前，娘舅开三轮小车，带我们看了自己及外婆老屋。2009年离开后，你妈是第一次回去。小桂花、小茶花，都已长成高树。老屋装修一新。人去楼空，诚可哀也。同车有珊珊和阿慧，在外婆老屋旧址，如今的江滨公园，玩得痛快。灵江，潮水将平，黄水滔滔。子皮在此，给我照了个背影，我才知这几个月来，荣贵说得不假：“说小姑白了头，你自己白了头呢！”

下午一时许，子皮回去，荣贵车送火车站，我们在三楼阳台作别。你妈淡淡的，并不像幻觉中那样激动。我很悲哀，你妈要完全清醒，再也不能。我拉她进了房间。两人若有所失，无话可说。

夜，荣贵一家拜岁去了。舅姆特大照顾，自己同娘舅吃冷货，给我们另烧了饭，炒了两碗青菜，娘舅只吃了一点，全归我们。

又及

2016,2,11

昨夜，你妈闹通宵，力大无比，不停起身穿衣，要到楼下找子皮。我说：“你这样，我与潮满都无法对付，只好交给医生。”你妈不听吓唬，折磨我到四点半。

子皮在小间睡了三夜。你妈尿后，必过去看看，叫醒她。三夜与七日，效果差不多。不过，退一步想，对你妈本身来说，不清醒比清醒好。清醒，日日生活，诚惶诚恐，只怕观音菩萨，要来罚她。不清醒，四肢灵活，没有惶恐，没有忧虑，常能看到你们。

你妈的分裂，说到底，不怪子皮，也不怪我，全是她那个梦吓出来的，而大伯竟有类似的梦，困扰他三年。人哪是神的对手？神要罚你，谁能不怕？信佛，若不虔诚，宁可不信。言华姐姐，说你妈没有佛性。

27

小春

2016,2,12

我劝姆娘：“两个人最苦，也比一个人好。”子皮说我：“你自己呢？你就读书好。遇事不能冷静对待。”第二夜，你妈果然睡安。我已吓坏了。

玉芬娘姨说：“99％功劳归舅姆。”舅姆说：“主要靠自己。”玉芬说：“老公老婆是另一回事。”持玉芬观点的，还有培华与灵华。培华只见舅姆优点，不见舅姆缺点，虽则我向她吐露过心迹。

娘舅一家，舅姆是最幸福的，能做，有的做。你看她骑三轮车，苗条的身影，进进出出，何等潇洒！健康在于运动。健康比钱重要。老来好，才是好。培华是可怜人，虽则先前过的，是上上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