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月 小 诗

 

校 园 的 野 草

 

秋天来到了校园，

那野草和蟋蟀的王国。

一群孩子般的大学生，

在向它开战。

 

房舍稀落，

荒园片片，

野草在秋风里得意的舞蹈，

好像在讥笑他们力量的单薄。

但窩藏在野草里的蟋蟀，

被他们搅得四处逃窜。

 

在这游戏般的战斗中，

他们开始呼名说话，

发现漂亮而斯文的姑娘，

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1983,10,21

2022,4,13发现

她面评：

1983,10,22

    写得挺好。

 

早 上

 

徐徐开动的列车，

终于带走了你的面影，

最后消失的是你的眼睛，

不见了细细的皱纹，

只看到两窝汪汪然的清泪。

溶在那里的，

都是我对你的感情。

我知道你舍不得落下，

它从你心里涌上来，

一定要回复到你心里去。

 

只是你为什么带走了我的心？

我胸中空荡荡的。

跳动在眼前的，

是你的一张张面影：

有的低头沉思，

有的对我注视，

有的双唇控制着一个微笑，

有的双目闪烁着一线希望。

 

衬着背影的，

总是两支短辫，

而不是一头夹丝的卷发，

时间使双辫变成了卷发，

时间使一轮清月，

落到我的怀里，

我跳荡，

我激动。

 

你高尚的满足了，

一个痴情人的梦想：

一次紧握，

一个芳吻，

尽管完成得

那样匆匆，

那样偷偷，

我满足了，

我从心底里满足了。

 

若是问我还有什么愿望，

我真懊悔早上，

不该只追求唇上的一吻，

我更应该亲你的前额，

亲你的眼睛，

亲你的脸颊，

同时又贴紧你的心，

让我的心跳合着你的心跳。

 

可是哪来第二次机会？

北去的列车带走了一切。

我真愿化作一阵风，

无形的追随你北去，

偷偷的推你前进，

默默的供你登升，

上去，上去，上去，

你有矫健的翅膀，

相信吧，

我是忠实的空气，

真诚的风。

 

我对你的感情，

二十年来像一坛子米酒，

密密的封盖，

深深的窖藏，

从未奢望过取用，

不意却来了早上，

这友谊的酒，

一喝就醉！

 

若说痴情无罪，

我无法开脱。

我系着一个善良的女人，

她对我的痴情，

一如我对于你。

可我已告诉过你，

是生活把我们联结在一起,

是生活把她捆在我的翅膀上,

我不忍用自己的手解下，

我完全交托命运来安排。

 

你已看过我的手相，

你已问过我的生辰。

命运使你成了叶塞尼娅，

命运给我们安排了这次相见。

莫非命运要使你我一家？

我们有共同的志趣，

我们有共同的事业，

我们能够比翼双飞，

我们能够互为空气和翅膀。

 

我对你的痴情，

从前不能剪断，

如今更加休想。

我整个的魂灵，

都附在你的身上。

上天入地，

跟着你走。

但一方的痴情，

不能建立幸福的家庭。

我现在依然不能确定，

你早上引起的一吻，

是爱情还是怜悯？

 

1983,11,1 杭州

2015,11,2 输入电脑

 

她信答：

1983,11,19

上班，桌上放着她的信。“不是怜悯，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吧。”信写得好极了。有些句子，比诗还美。

女儿评：

2022,6,26

Thank you for sending this. I found it difficult to finish it, probably because I’m Mom’s daughter, the kind woman who is infatuated with you.

 

日子只好这样过

 

别呼名，

别回首，

走到那里，

那里都有你的影。

 

别克制，

别苛求，

做做诗，

就能把你想个够。

 

情痴诗也痴，

痴想痴改无尽时。

你不在，

日子只能这样过。

 

1983,11,3 杭州

2015,11,2 输入电脑

 

痴 情

 

风起能停，

波生能息，

洪钟余音，

虽久也止。

唯有痴情，

一经惹起，

无停无息无止。

 

1983,11,4 杭州

2015,11,2 输入电脑

 

相 思

 

夜夜求梦梦不成，

日日对影影不语。

唯有相思随人意，

不怕山高与水阻。

 

1983,11,4 杭州

2015,11,2 输入电脑

 

我忘不了这个地方

 

我不忍离去，

我忘不了这个地方。

不是它的美景，

也不是它的宁静，

是一间三个铺位的客房，

和一间临近它的洗衣室，

在清泰门外招待所里，

一幢三楼北厢的东头。

 

两件小事发生在这里，

只有你我才知道它的意义。

 

是晚上十点钟的光景，

洗衣室里只有你和我，

连日来的旅游和激荡，

你累得像花儿将要睡去。

 

你穿着低领的海军衫，

体态美极了。

你用一只脚立着，

一只脚放在脸盆里洗。

 

我无心的擦着脸，

我有心的看着你，

“回华东院吧！”

你的目光充满盼望。

 

“你拉我一把，

我就回来。”

这时，你的眼睛明亮，

你的手迟疑着。

 

大约过了几秒钟，

你伸出了你的手。

我一把将它握紧，

虎门卡着虎门。

 

是次日的早上，

同伴们都下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你和我。

东窗口空着两张沙发，

我们同时对着北窗，

伫立在写字台旁。

 

你吃过了我买的馄饨，

你吃去了半根油条。

“留下的半根给你吧！”

“好的。”我宣誓般答应。

 

你问我有没有开水，

你沉思的接过水瓶，

倒在吃过馄饨的小杯里，

用你那小小的勺子，

慢慢的喝洗着嘴唇。

 

你的沉思越来越深，

我却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不懂，

我不料。

 

我背过脸去，

凝视着刚叠好的被子，

自言自语的说：

“你说得对，

我们的友谊像酒，

埋了二十年，

拿出来还有很高度数。”

 “再等二十年吧！”

话音来自我的背后，

我听到只伤心低头。

 

谁知话音一落，

你突然扳过我的头，

我急切找到你的唇，

来得匆匆，

去得匆匆，

没有拥抱，

没有亲昵。

 

尽管又禁不住在门口重复，

却依旧同样的匆匆。

“走吧！他们等着呢。”

“走吧！”我应和着，

拉灭了灯，

带上了门。

 

你已走了四天，

我今天也要离去。

我不忍离去，

我忘不了这个地方。

人们来了又去了，

记着它的，

只有你和我。

 

1983,11,4 杭州

2015,11,2 输入电脑

 

夜来到了国清

 

深秋的夜，

来到了国清。

隐在深林里的庙宇，

又多了一层深沉。

 

同伴们都出去了，

观光是人类的天性。

我与你留在房间里，

两颗心在互相吸引。

 

你出去洗头，

我坐下听BBC英语。

等我听完赶来，

你笑眯眯的说：

“给你用，

这盆热水还挺清，

喏！这点洗发膏也给你。”

 

我真是受宠若惊，

我满心愿意愿意。

我仿佛得了馈宝，

啊，多幸福呀！

我洗好的发里，

有你的东西，

你是我的天使。

 

我洗好进屋，

你坐在床沿。

明亮的灯光，

映照着红漆的地板，

绿色的窗帘布，

已被你完全拉上。

 

我轻轻的带上了门，

你知道那并无恶意。

我只想像刚到时一样，

彼此将双手握紧，

虎门卡着虎门，

眼神对着眼神。

 

我挨坐在你身旁，

轻轻的说：

“把手给我拉拉。”

你不解的伸给我手。

我把它蒙在

脸上，眼上，嘴唇上。

 

多少哀乐年华，

都被这只无比温柔的手，

抚摸得一干二净。

你的手能给人无限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

却给自己造成不幸。

 

“去吧！去吧！节目时间到了。”

我依依的服从了你的命令，

就像当年在大学里，

我经常做的一样。

我的妹妹，

向来有姐姐的权威。

 

你随手递来你喝过的水，

我连忙接着如醉如痴，

也许是这种痴情感动了上苍，

二十年后给我们安排了这段时光。

 

深秋的夜，

来到了国清。

隐在心灵里的痴情，

又多了一层深沉。

 

1983,11,5 杭州

2015,11,2 输入电脑

 

给W 

 

不言非不念，

两心自相知。

清梦不畏远，

无奈不识路。

 

1985,12,24

          2022,4,13发现

 

回忆的荒漠

 

在回忆的荒漠上，

今天消失了，

最后一朵残留的花。

 

消息来时，

我满口那好那好，

我满心完了完了。

 

清月一般的故人，

本是我轻梦的源泉，

如今源头干涸了。

 

往事如烟，

只跳出一言：

“你再等二十年吧！”

 

这话像长着腿，

在心眼里更走更远，

终于跨入了海。

 

但我怎能怪她？

无能的是我，

苦等的是她。

 

难道还不够狠心？

七年来不去一丝音信。

默默的，她苦等了六年。

 

多少清梦，

有如牛奶滋养，

如今，牛奶变酸了。

 

1991,2,1

2015,11,2 输入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