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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2019-02-23 11:4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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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分类: 散文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人在旅途

 

得知大舅与世长辞噩耗,竟是子夜时分于邻家本族祖母口中缓缓道出。

五年时光,漫长如度过一生一世。三十而立,猝不及防遭遇命运无形之手诡谲袭击。自此,心灰意懒。觉“无颜见梅县父老”,脚步好似灌铅,再也迈不动回乡省亲的步履。

己亥年春节过后,因新的流浪征程所需,匆匆回乡。与母亲未及叙旧、细谈,沉浸二姑母年关遽然过世的悲伤,叹惋世事无常。远走他乡,注定一生背负拂逆孝义的沉重十字架。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闻听大舅去世,当时只觉听力有误,反复急切探寻:“您听错了罢。怎么可能!一年前我大舅还曾与我父亲沟通。”本族祖母一字一顿,回复讯息源自母亲处。

梅县夜色阑珊,我心绪难平。始终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急切拨打母亲电话,一遍遍显示无人接听——大概白日操持倦乏,早早入睡了罢。半晌,母亲来电,睡意迷糊。

哀戚问伊:“大舅还好吧?”

“你大舅走了。”母亲沉痛回我。

“什么时候的事?前年还好好的。”

“就在前年冬月,我回家之后。”

……

经母亲确认,这不幸消息是确凿无疑的了。这一年多以来,我因生活遭遇挫折。再度如鸵鸟,将脑袋深深埋在沙丘里。与外界中断一切联系,身处孤岛。内心喋血,在暗夜艰难疗伤。

当精神饱受炼狱煎熬,走出内心痛楚,再度拥抱生活,迎接外界阳光明媚人事物时,却不知生活发生如许变故。至亲相继辞世,物是人非。世上俨然辗转已过千年。

懵然失落自梅城返杭,大脑一片空白,内心执拗不肯相信大舅的遽然离去是真的。这几日渐渐缓过神来,在朦胧里思忆亲人。整宿辗转反侧。醒来,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大舅,当是2013年春节。十多年未见,他还是如从前那般意气风发,进出骑着摩托车。表情严肃,一丝不苟。母亲说,外公外婆去世后,大舅就是家里顶梁柱。可他刚入花甲之年,就迫不及待去天国与一生敬重的父母相会。狠心抛下舅母、表哥与表妹。他走了,表哥的天也塌了。精神萎靡不振……

我不知如何安慰痛苦难言的母亲,盖自己内心凄怆亦这般沉重。在2017年春天,原以为一生的泪已流尽。从此只剩下麻木,不再轻易伤悲。可此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能自已。

在万劫不复,九死一生的2018年,被梦魇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我,反反复复呓语提及家风清正的外公外婆一家子——溺水者慌不择路,向阳处的温暖,是拯救黑暗中冰冷灵魂的最后一线生机。却从未,也不会想到:旧事里最重要的主人公之一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待幽魂自死亡线上踏归,方知自己有着怎样顽强的求生意志。可是,大舅——我念念不忘之为人处世的典范,从此就这样阴阳两隔。他离世时,我浑然不觉,气若游丝在人间苟活。想到这,更加觉自己是一个不孝的罪人。愧对于外婆从小的谆谆教导,舅舅们视如己出的悉心呵护。

外婆一屋子待我姐弟四人恩重如山。大舅一生持重自律,不怒自威。他既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又是曾教授我初一年级的数学老师。都说“外甥像舅”,我们姐弟亏欠舅家的实在太多。往事一幕幕,细细数来不胜枚举,惟在心头厚重得无以言表。

记得儿时,总跟其时尚未成亲的三舅、小舅去山里外婆家。到七八岁上小学光景,他们怜悯我体弱,总背我走山路。后来的成长岁月里不断回味那些甜蜜,想来幸福不过如此:舅舅们待我像小公主一样百依百顺,我趴在他们背上没心没肺,笑得花枝乱颤。

有一年冬天,三舅自深圳务工回家过年。遵往常惯例,到我家过趟路,捎上我去外婆家。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我小鼻子冻得通红。三舅二话不说,将脖子上洁白围巾取下,在我脖子上围得严严实实。我纳闷问:“三舅,围巾给我,你不冷吗?”“我不冷,你冷我心疼。”三舅爽朗回道。

我一路乐颠颠与三舅戏耍,不一会儿就抵达大舅家。大舅看见风雪中的我们,赶紧吩咐大舅妈煮一锅滚烫的牛肉火锅,让我们暖身子再上山。他从自家小店拿零嘴给我解馋(他一双儿女管教极严,没这坏毛病)我却毫不客气,狼吞虎咽。

大概天寒故,我留着清鼻涕。大舅见了,来摸摸我小手,惊呼道“哇,这么凉!”说完迅速脱去外套,脱下一件暖烘烘小夹袄,不由分说帮我穿上。我一时间呆呆怔怔,不肯接受。大舅说:“看你冻成这样子,我多心疼呐。这件夹袄我穿了十几年。”听了大舅的话,旁边乡邻唏嘘不已。

跟随三舅进山里路上,我眼里噙着泪花,心头沉甸甸的。大舅那件带体温的夹袄,在记忆中萦绕许久,挥之不去。后来在课本中读到青年唐弢回忆鲁迅先生品格的《一面》中感受尤为深刻。

大舅任初一年级数学老师时,我心头存有几分愤懑:原本在重点中学就读,前途一片灿烂。却因小镇教育局领导以大舅铁饭碗要挟,不得不回到破败的家门口中学就读一年。大舅对我的玩世不恭,不断叹气,表现出极大豁达与包容。

在学习上,他对我严格要求。在生活上,他体恤我家境寒微。总差大舅妈礼拜天烧好饭菜,让表妹王婷带到学校,悄悄喊我分食。外婆一家子知我自尊心强,大舅差其儿女对帮我的事不准声张。

外婆一家人极富教养,我姐弟四人打小理直气壮接受他们接济,却不背负任何精神负担。而一回到生存空间逼仄的庙口胡村,这种因家境贫穷而遭致的歧视却无处不在——在心上烙印深刻的伤害却来自至亲,而非他人。

这让我从小敏感矜持。聪慧而坚强,敏感而脆弱,这矛盾的性格因子打小根植于骨子里。实在与我的命运基因密码分不开。如言是悲剧,一开始就种下不幸:从母亲作为大户闺秀下嫁给一贫如洗,兄弟姊妹热衷内斗的小户小姓人家伊始。

父母的错误结合,让母亲一生背负命运的沉重枷锁。她想重现娘家的荣耀,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天资聪慧,学业优异的长女身上。我出生于这样一个家庭,母亲却倾尽心血,用外婆责令她的一套对我富养。让我积极奋发,矜持端庄。

但这一切,最后被不成器的父亲,被他同样无大志的浅薄亲人不断杯葛、撺掇、破坏,以至让母亲心血付诸东流。父母的争吵——最不堪的是父亲的短视、粗暴,让我疲惫极了。心灵仓惶不安,在暗夜不断无声恸哭,恋恋不舍诀别心心念念的梦想。

我辍学回家后,外婆家都沉默、叹息,母亲至此再也没有真正欢颜过。我对于故乡,只有无尽的厌憎,还有停不下来的逃离冲动。

在家门口中学就读一年后,再度辗转进邻乡重点中学就读。大舅每每见我,总语重心长说:“好好读书吧,争取混个人样。”外婆一家子为人处世大同小异:言语寥寥,厚重朴实。能助人绝不耽溺佻薄言辞兜售虚无道德,以遮蔽内心孱弱、阴冷。

……

这一切何曾能忘呢!如在昨日,这等刻骨铭心!

这十几年,我历经人生坎坷。但每一次都会从低谷里艰难跋涉而出。说来,支撑我的巨大信念,是外婆一家子予我的莫大精神鼓舞啊。

然而,我竟懵懂至此:大舅去世,我浑然不觉。徘徊在生死边界,艰难挣扎。也许,这是冥冥中亲人发出的心灵感应所在罢。当我得知亲不在,心头萦绕说不出的沉痛。

当年,纳兰性德悼念亡妻,作词《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落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藉这阙诗词,寄与天国里的大舅。以表达不孝外甥女无尽的哀思罢。

大舅,人生就是不断告别与重逢。将来某一天,我也将踏归天国,会晤我日思夜想的亲人们。您就承欢在外公外婆膝下,在天上静静看着人间如梦幻景罢。

 

于杭州,20190223/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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