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散记

◎人在旅途

小园处闹市一隅，毗邻车水马龙高速，于喧哗中辟出几许珍贵清幽。

凛冬时分搬住。那会，空气中飘浮若有若无，沁人心脾馨香。恰熨帖林逋对梅花颂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心境却比巴金老人笔下《家春秋》里梅表姐还要凄凄惨惨戚戚。白居易《长恨歌》有诗云“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描摹杨贵妃于春寒料峭华清池沐浴后颓靡无力情景，虽不乏病态，但在审美学上却是催人奋进的积极向上。

初读，心旌摇曳。神往迷醉不已。

想来，人生亦分四季韶华的罢。在春天，被一场猝不及防寒流裹挟，元气大伤。从此呀，便在暗夜艰难泅渡。不能忘，坟冢上漫天飞舞的黑蝶。心殇，是谁？又在熟悉气息里不辞而别？

葬花人羸弱，盈腰可握。一不小心触摸那缕若有若无风情，心如麋鹿忐忑着。那该是何等的柔软呢？教一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缱绻旖旎，眷眷不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一抹芬芳笑靥，穿越严寒封锁，悄然绽放眉梢。为君，千年冰山轰然坍塌。

从前，在下沙路辗转四季芳华。故对小园一草一木熟稔于心。郁金香、茶花、广玉兰、樱花、波斯菊、玫瑰、木樨、黄梅、紫梅、香樟树、银杏树、红枫树、相思树、合欢树……

郁金香同太子湾公园一般，开得泼泼洒洒。经济学里“郁金香事件”，并不会使其魅力削减。

红山茶花开热烈，落败也只消一场冷雨光景。每每凝视那红艳，思绪总奔向小仲马《茶花女》。

广玉兰想到肤若凝脂女子，想到上海常德路195号的张爱玲故居——关联一种摄人心魄的高冷气质。

樱花想到珞珈山——年少时憧憬的被诗意覆盖的武大，又想起日本民歌《樱花》。在唯美旋律中，感知大和民族的物哀情致。纯净脆弱之美。真是这样啊：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波斯菊恣意奔放，如高原上的格桑花。那些花儿在心中经年累月芬芳着，萦绕的感动情愫挥之不去。

玫瑰在南方，亦四季开放。它的刺即彰显风骨——太过媚俗之物，自然失去美学旨趣。俗不可耐便也无人问津罢。

木樨散尽一拨馨香，又迎来下一拨。它的芬芳是大自然馈赠给城市的珍贵香水。

香樟、银杏是嘉木，象征城市品格。红枫、相思、合欢关于爱恋——那久藏于心的名字，如陈年女儿红般不住发酵。轻念及，唇齿生香，百转千回。读伊，千万遍也不厌倦……

清冷春风中，梅花枝头雀跃欢颜。黄梅触及思乡情愫。无论天涯海角，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紫梅报春，藉此品悟和靖先生旷达高远人生真味几分。

低头沉吟间，一个恍惚，抬头迎上你温暖如故的笑颜。你熟悉气息，萦绕在我诗意栖居的小园。

于这百孔千疮人生而言，有你，便是生命的春天。

于杭州，2019年02月08日/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