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人在旅途

我名副其实出身教师世家。外婆先父当一辈子开馆授徒的私塾先生。

关于曾外祖父名望，儿时在外婆训导如何做书香人家淑女的苛责训导中多有耳闻，但不以为然——百年书香门第啊，世代读书人啊……听多了耳朵起茧，内心抗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没看到。

直到多年以后，偶与年近耄耋老作家李山语老师攀谈，方知曾外祖父有着何等的名望。李老师是我父母辈的中学语文老师，伊彼时同事如今是梅县文化界名流，黄梅戏创作泰斗。

提及一位逝世业已半个世纪老先生，李老师肃然起敬，不吝溢美之词。此时，方骇然。知当年外祖母絮絮叨叨并非空穴来风，她感念她先父的做人功德，大概冰山一角。

稍具意识时，外婆就在耳边念叨“你再折腾，也是要承继家风，将来当名教书先生。”我心蛮大，并不喜欢此职业。想：两边直系血亲有六七位教书，这数量委实多了点。若算起旁系，一时半会点名数不过来。

要那么多教师干嘛呢。虽如此，当年还是差一点就报读武穴师范，遵外婆训导，执教杏坛，一生守得安分。

因师范改制，只能报考高中。掰着手指头细算，我昔年老师多武穴师范毕业。他们教学水准真不赖：跟班上，虽毫无经验，但兢兢业业。在摸索中，能让上重高升学率高居黄梅县第一。一个班上，有四五名学生以优异成绩被黄冈高中录取。

优秀的人是有福报的。前几年知情人告诉我：当年老班如今是黄梅县重点小学校长，语文老师是县长办公室秘书。对于中师毕业者而言，这算人生辉煌成就。

虽与老师职业擦身而过，但这辈子都会谦卑持重。心头谨记孟圣人教诲“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张爱玲也说，教书很难，又要做戏，又要做人。

之于老师称谓。私以为：别人敬称为宜。倘自身不自知涂脂抹粉，未免贻笑大方。鄙薄人不厚道，但事出有因。以个人歧视链两位典型来说罢。一位昆明46岁歪嘴香肠唇大妈，离异多年，私生活混乱。在网络与人争意气，连忙上与陌生男人开房照。

此佻薄之举真真让人大跌眼镜。遑论46岁的丰赡年龄当端庄持重，即就16岁豆蔻年华少女，也不至轻佻浅薄到这般田地。

再一位江苏龅牙退休老妪。自诩前夫出轨离婚，将责任推诿一干二净，将自己描摹成一朵圣洁玉兰。再婚没多久，与配偶大打出手。男人干脆避而不见，坦告“若离婚，彩礼可不要求偿还。”瞅瞅，俗不可耐到何种境地。如今的人，身体康健能长寿。换作老底子，年龄55岁+老妪，都是躺进棺材里的腐朽僵尸了。

从其言行观照，可知伊一辈子混沌蒙昧，大半截脖子埋进黄土，还没活个明白通透。殊为可悲可叹可怜也。伊工作与教书育人毫无关联，却在网名后添附“老师”二字误导视听，还好为人师上瘾。个人觉得：她那张老脸大得可以。

话说，老师有那么好做吗？前单位对面是一所民工子弟学校。经常怔怔然呆望着那些衣裳单薄，瑟瑟发抖伫立寒风中，艰难求学的孩子们。内心凄怆，油生恻隐之心。也曾感怀写过一些诗文，但对于改观他们生存困境而言，毫无裨益。因此，常常充满颓废的无力感。

每当走在马路上，倘遇孩子们上下学，他们看到我常雀跃欢呼“老师，老师……”。乘坐761公交车，遇叽叽喳喳学子。孩子们看到我立马安静下来，自觉排队，并小声嘀咕“老师来了，不要插队。”见此，愧疚不已。一脸粲然，温柔对孩子们说“我不是你们老师。”生怕，惊扰一颗颗天真无邪的纯净心灵。

去法院，安检处工作人员常喊“律师来这边”——大概，我形象太易给人造成职业错觉：非女教师即女律师。

其实，都不是。只不过言行举止端庄，让人敬重罢了。

于杭州，2018年12月26日/1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