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叶纷飞季节里归来

◎人在旅途

这些年，精神遭遇《围城》里方鸿渐式的困顿、迷茫与无助。

忆及当年醉心阅读如斯文学典籍辰光，不谙世事。难以捕捉方鸿渐内心的挣扎。只为排遣青春期漫长的孤寂，在迷宫里流连忘返。

记住“鲍鱼之肆”，认识“锱铢必较”。但不曾感同身受主人公的痛苦。读张爱玲女士《红玫瑰与白玫瑰》亦然——王振保如一个提线木偶，被生活推着向前。他内心的困顿，也许只是久久浸润于温吞水里的矫情。

即就阅读《废都》洁本，对备受诟病的男主人公庄之蝶也打不起道德批判兴致。他精神颓靡的滥交生活，于旁观者看来，无以建立污秽认识。如此，便无从藉道德大棒大加鞭挞。

凡此种种，盖觉那样泥沙俱下的混沌生活距离自己遥远。自身感情事，素缄口。也的确乏善可陈，不值袒露。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骨子里很传统：觉感情是一辈子的光阴绵远。认定一个人，就一路走下去。孰料中途生变。二力合成不受制于一厢情愿。

深深浅浅走过，才发现有时错得一塌糊涂。转眼间，说变就变。昨日温情脉脉，今日竟成陌路。只是我迂阔：守着三十年前泛着黄晕的月亮，喃喃自语着不变的诗情画意。思绪还如十八岁女生那般纯美，而成人世界的杀戮纷沓而至。

这让我惶恐，如林间在小溪边恬淡喝水的麋鹿，对弓箭手的伤害猝不及防。夜晚从此变得暗黑无尽——没有雪，看不到Snow White。仰着脖子痴痴地等，直等到心头生出老茧。

我这简单执着的女子，怎是应对纷争攉夺的高手？

忽喇喇大厦顷刻间坍塌，在昨日的世界追忆似水年华。从容淡定的脚步宛如灌铅般沉重，在梦魇里不断哀恸。生存的价值堕入虚无——无数次，都想无声无息终结心灵不堪承受的浩劫。

我的国分崩离析，让我本能用怀疑目光打量周遭一切。并不断反躬自省：从小到大，与人为善。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都难过半天。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一个人在无尽悲伤里泅渡。

……

游荡在苍穹的破碎灵魂，终于在落叶翩跹的季节里慢慢归来。

我的心，仿佛历经从史前到史后的漫长炼狱。阔别的温暖慢慢复苏。劫后重生，分外感恩敬畏生命。再度虔诚仰望天空，热泪盈眶。

抚触遍地轻盈黄蝶，感受这季节里这独有性灵之物脉搏的欢快跳跃。前方路程里，再度逶迤着曼妙轻灵的诗章。

于杭州，2018年12月16日/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