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之五“那年中秋”
(2018-09-23 15: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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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但愿人长久秋收十五的月亮 |
分类: 往事如烟 |
记得那年中秋,正值地里收玉米。
天刚微微亮,母亲就起床了,母亲把我轻轻唤醒,又给弟弟妹妹分别掖了掖被子。出门时,母亲把昨天晚上剩余的稀粥里加了水,把锅坐在蜂火炉上,往蒸笼里放了几个馒头,随手又把蜂火炉的风门关小了些,以免火大溢锅。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野草上的露水不断打到我的裤子和鞋子上,凉湿湿的;我揉着迷糊的眼睛,胳肘窝里夹着一把磨的锋利的镰刀,极不情愿的跟在母亲身后。到了田里,母亲没有停顿,拿起镰刀便马不停蹄的干起活来。我借拉屎的理由,走到地头的石堰下,蹲了下来。待我慢悠悠的拿起镰刀,母亲已经割倒了一片的玉米。母亲看到我上来,随口说道“你去屙井绳了,还是去尿黄河了,半天不见人”。其实,母亲对我的训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早习以为常了,我仍旧不紧不慢,弯下了腰,开始干活。我一手攥紧镰刀,一手把住玉米杆,用力一割,一株茁壮的玉米应声倒在我怀里。
一棵又一棵的玉米被我和母亲割倒,一排排整齐的躺在地里。
天边渐渐泛出金色的霞光,霞光慢慢变白,一寸一寸的,从山头挪到马路上,再挪到田里,挪到母亲的肩头;阳光从母亲的额头洒过,我看到有一串透明的汗珠从她的下巴掉落,滴在脚下湿润的泥土里。待阳光射满整片田地,我和母亲已经割倒一大半的玉米。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母亲父亲啥时候回来,母亲没有搭理,只甩出一句“这个死人”我便没有继续。父亲是个木讷的人,不善言辞,为人老实忠厚善良,很少和别人生气,也不与母亲争执。那时他在外地工作,一年很少回家,只有到麦收秋收等时节才会回来,平时地里的活全靠母亲一人支撑。这次玉米成熟了,又赶上中秋我想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母亲随手从菜地里拔回两棵大白萝卜,就着爽脆的萝卜,我吃了两个大馒头,还喝了一大碗稀水粥。看着我的吃相,母亲说我是“半壮的小子吃死老子”,其实母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内心是骄傲和高兴的,虽然脸上挂着愁绪,但我能感觉到,因为从我的饭量上说,跟一个成年的劳力已经差不多了,这一点或许是她感到骄傲和欣慰的事。
一连几天的劳动,都是从天微亮到月亮悄悄爬上东边的山头,我才跟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这期间,我一直盼望着父亲早点回来,一来能带些稀罕的好吃东西,二来地里的活有了父亲的帮助,我和母亲就轻松多了。
十五这一天,我跟母亲和往常一样,依旧忙忙碌碌。傍晚时分,我们把掰下的玉米从地里拉回了家,一袋一袋的往房顶上搬用。扛玉米的活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由于玉米是成穗成穗掰下带着棒子装在口袋里的,不是特别的重,母亲便把这项任务交个了我。在地里割玉米时,用力过猛使得两只手的手心碾了几个水泡,干活时水泡碍事,感觉木木的;我把水泡戳破,总觉得这样好的快,可是水泡不破没啥感觉,一破特别的疼,还好成袋的玉米是用肩扛的。
待所有的玉米扛完了,天色暗了下来,母亲捏好了饺子只等父亲回来下锅。圆圆的大月亮,发出洁白洁白的光,渐渐从东方升起,照进院子里,一片亮堂。往常的这个时候,父亲早回来了,他会蹲在蜂火炉旁,一边抽烟,一边照着水滚开的锅;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嬉戏,玩耍。而现在,不知为什么,他却迟迟不回来,是不是没有请假,还是误了班车,我心里打起了疑问。弟弟妹妹忍不住问了母亲,母亲作安慰状,但我还是从她的语气中感到了一丝抱怨和急躁。
母亲把桌子支在院子的中间,桌子上摆放石榴、梨、馃子和月饼,母亲说这些东西先不能吃,等供了月亮,父亲回来了才能分给我们,我们遵守母亲的规定不敢伸手。
吃完饺子,父亲还没有回来。我们围在桌子周围,弟弟坐在小凳子上,母亲抱着妹妹,我躺在躺椅上,望着被月亮照的干干净净的天空,明亮的天空里星星一闪一闪的,在月光的反衬下星星的光愈发显得微弱,院子里,月光从苍翠的桐树叶中穿过,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白斑,像生了牛皮癣的皮肤。渐渐的困意朝我袭来,我仿佛看到那一轮圆月变成了母亲的脸庞,弟弟妹妹的小脸像星星般依偎在母亲周围;此刻,一个更大的月亮升了起来,不,他不是月亮,他是太阳!太阳带着耀眼的光芒向母亲的月亮靠近,越来越近,太阳变成了父亲的脸,微笑的脸,憨实的脸;我望着变成父亲脸的太阳,此时一股温暖气流传遍我的周身,我展开了双臂,飞了起来,慢慢的飞到了他们的中间。
漂浮在广阔的夜空中,夜空浩瀚无垠,我俯瞰大地,大地洒满金黄,到处都是玉米、谷子、大豆…………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后的喜悦;我低头看了一下手心里的水泡,此刻已变成结痂的硬茧。
许多年过去了,那个中秋节父亲终究没有回来,但那个虚幻的梦却一直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每逢中秋,明月高高挂起时我便会想起它,也许是那轮明月过于亮堂了,也许是那些结痂的水泡,给我留下的印记过于深刻了吧!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