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厅里，灯火辉煌、富丽堂皇，金色的吊灯悬挂在大厅的正中央，像一棵倒垂的圣诞树，在空调风的吹拂中发出暖色的光亮，让人有一种迷幻的假象。

我斜卧在酒柜旁的沙发里，看着正在收拾餐桌的服务人员忙来忙去，想必她们已经是很疲惫了。


就在十几分钟以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在推杯换盏，你敬我还；觥筹交错间我的目光始终飘忽不定，一颗金星、又一颗、一大片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醉了，我没有醉。


待所有人悉数散去，我平静了下来，我本来就很平静！内心深处的自己强烈的告诉我，他在提醒我，你累了！


我呆滞的望着反光的吊灯，吊灯一闪一闪的，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不知不觉泪珠从眼眶边悄然而下。

接到第一个电话时是23：40分左右，妹夫打来的；五分钟后电话又响了还是他；此时的我已躺在了床上，但只脱了外套；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过年吗谁还不喝点酒，只要不打架生气，不开车不会有问题，我在安慰自己，实际是有些担心。第三个电话打过来我瞅了一眼表，零点整，电话那头妹夫只说了三个字“来吧哥”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到四十公里的路程，我走了一个半小时，这要是换作平常最多一个小时就够了。一路上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场景，漆黑的马路，扭曲的汽车，洁白的床单，焦虑的眼神…………这一切一切都是虚幻。

我麻木了，麻木的站在急诊科门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声从医院的大厅传出，我颤颤巍巍的走近，母亲颤抖着双臂踉跄的向我扑来，我抱紧了她，泪水沾湿她花白的发；父亲，叔叔蹲在地上抱着瘫在地板上的大姑，大姑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了一丝表情，死灰死灰的；表妹死死地搂着大姑，蓬乱的头发沾在脸上，混在嘴里；妹夫，堂弟蹲在墙角处大口大口的抽着烟，烟雾弥漫在凝固的空气中，一瞬间，所有人都老了许多。

回想以前的表弟，他的音容恍若眼前，往事历历在目，他健壮而又朴实，厚厚的手掌，宽阔的臂膀，胖嘟嘟脸上永远挂着憨憨的笑。


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在我离开老家之前，他是我的跟屁虫，也是家里的“好劳力”挑水，割麦子，犁地，牵牲口，开拖拉机，喝酒，钓鱼，游泳……样样在行。

他毕生的梦想――有个固定的活干。多次考试失败后，终于，一次机会在离老家不到十公里的钢厂上了班。为了安全，大姑狠了狠心给表弟配了一辆小汽车，汽车开回来的当天表弟的脸上笑开了花。从此他像心疼宝贝一般，每回开车总把车里车外整的一尘不染，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开进车库。

我每次回老家，只要他不上班必会到家里看我，他不抽烟，爱喝酒，但上班开车从不喝酒，这一点我很欣慰。


爷爷在世时，把表弟当成手心里的宝对待，有好吃的好喝的，总得给外甥留着，深怕我们哥几个惦记，每次想起我倒有几分嫉妒，但不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心话。

表弟走的那天夜里，天好像下了几滴雨。警察说他没喝酒，过马路时被喝酒开车的人给撞了。


几日后，我从医院的太平间把他接回了家，车停到村口时我不知道如何向家里人交代，我像一个傻子般，呆坐在街口的石板上，任凭冷风吹过我干皱的脸。一张张布满泪水的面孔从我眼前走过，他们将我兄弟抬回了家，我的心碎了，我仿佛看到了老天在流泪，大地在哭泣，爷爷佝偻着身躯站在天堂里呜鸣。

出事后，大姑家的“天”塌了，整个村子的人没一个人相信他会出事，所有人都在惋惜，多好的娃，他才二十多岁！就这样，金子般的年华里，他去了，甚至连挥手告别都没来得及。

三年来，大姑的头发由黑变白，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精神也有些颓废；姑父也憔悴了许多，就是过年我去拜年，脸上也少了过去的笑容。一千多个日夜我不知道他们一家是如何过来的，特别是这两年的正月，家里里本该是一片欢乐，而今却显得有几分凄凉，看到他们布满的沧桑而渐渐老去的容颜，想到以后，我不禁感叹――大姑的命真苦啊！

斯人已逝矣，来者焉可追。三年了，今夜，我流着泪写下这份怀念，既是对我亲爱的兄弟以追思，希望他在遥远的天国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