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父亲

标签:
情感文化 |
纪念父亲
2015年,我父亲以83岁寿龄离开世界。83岁,在今天高寿的人中,也不算很高,但在我们家族,祖父母以上平均寿命50岁左右,已经很超出我的预期,我因此也还欣慰。
父亲有很好的智商,我的祖父母以下,他们的3、4、5代,出了几十位大学生、硕士、博士,且都是国防大学、暨南大学、北邮、哈工程、华东师大这样中国的著名高校,说明这个家族的智商、基因优秀。父亲在世的时候,能种很好的水稻,给邻居做种子,泥工、瓦工、木工,没有他不会的,我们那里人家的锅灶,都是父亲砌的,这是技术活;房子,是父亲盖的多,技术更高,需要计算承重和压力,可是,都帮人家忙了,由于太忠厚,没有能力为自己谋得经济上的收益,哪怕一点点收益,因此,我们家很穷,非常非常穷。酷热的夏天,村子里第一穷的人家,都能够给家里的孩子买一个冰棒,父亲从来不买;到镇上交公粮,村子里第二穷的人家都能够买一个黑子红瓤西瓜给孩子吃,我们只能眼巴巴看着。由于太老实,我觉得他每天都在做错事情,我们的日子真是可怜巴巴的。
高考后,我离开农村,工作后,有了收入,中国大经济环境也变好了,家境在改变,我觉得父亲也在改变。到他60岁以后,他已经无需后顾之忧,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没有饭吃,因此,行为方式完全改变,参与建祠堂、修家谱,一拿就是几千元出去。只要他认为要做,我都同意。因为我知道,我的父亲,骨子里有一种读书人的东西,不是糊涂人。
1995年,我出版诗集,著名作家蒋子丹在《序言》中说,要感谢文学,让一个每天在城市高楼大厦穿梭的青年,还能铭记父亲“破旧的背影”。
父亲走的那一年,生活不能自理,二哥服侍他,给他换尿不湿,他使劲抓住自己的裤子,就是不让换,说,“我的身体,是我父母给的,不能给你看”,二哥哭着说:“不给我看,怎么换呢?”二哥告诉我后,我仰望苍天,悲恸不已。父亲的话,不是一个农民的话,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话,父亲的思维,不是农民的思维,是中国士子的思维。他过去每天做错事情,不是他的错,是贫穷让他手足无措,无法处置,一旦衣食足,心里潜在的明亮就发光了。
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只有这幅字的照片,我自己拍的,一直带在身边,“守本份兴家创业,凭天理以待于人”,它们是我人生的底色。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无父何怙?无母何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