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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说走就走是因为你们,与目的地无关
文|杳杳
今日好书|《浮生六记》
《浮生六记》作者沈复,沈复,字三白,号梅逸,长州(今江苏苏州)人,终身以游牧、经商、作画为业,游走于社会的中下层。沈复出生于清乾隆十八年,正值清王朝由盛转衰之时。嘉庆十三年,由于儿时好友石韫玉的推荐,沈复在赴琉球的使团中谋得一职。在惊涛骇浪、九死一生的海上旅途中,他亲身经历了“惊看海浪拍天浮”的险境,不禁产生“浮生若梦”、“人生苦短”的感慨。世事沧桑,浮沉莫测,于是挥笔写就回忆录《浮生六记》。在开卷之初他便写道:“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这便是《浮生六记》问世的因由。
《浮生六记》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写平凡生活的经典,它能从平凡琐碎的夫妻生活中找到隽永的美感。其分为“闺中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道”六部分。后二记应是后人伪作,略显平淡;前四记则文彩斐然,情真意切。
在这部作品中,沈复以悼亡为主旨,忆及与爱妻芸之间二十三年的婚姻生活和日常琐事,塑造了一个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前所未有的女性形象,同时对造成自己人生悲剧的人和事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揭露和控诉。虽然创作的时间和动机各有不同,但由于文体特征和人物形象的诸多共性,《浮生六记》通常被归入“忆语体笔记”中。
“闺中记乐”写沈复与芸娘婚后的缠绵情意。将《浮生六记》译成英文向西方推介的林语堂先生评论说:“‘闺房记乐’是古今中外文学中最温柔最细腻的记载”。文中写情佳笔确多,如“至乾隆庚子正月二十二日花烛之夕,见瘦怯身材依然如昔,头巾既揭,相视嫣然。合卺后,并肩夜膳,余暗于案下握其腕,暖尖滑腻,胸中不觉抨抨作跳。”但是也许受古人一夫多妻制的影响,芸娘对于沈三白的婚外情事颇为宽容,甚至还帮他寻找侍妾,如妓女憨园即是要找的对象,她后来还因为憨园最终没能进入沈家而忧愤成疾。这是一种非典型爱情,并不符合当代人的爱情观念。
“闲情记趣”和“坎坷记愁”刚好相反。前者写了日常生活中摆弄盆景、插花、焚香、喝酒、收集奇石等,平淡中透出耐人寻味的乐趣和美感。后者则写了人生的坎坷与悲愁,令人唏嘘叹息。芸娘一不小心在言语上冒犯了公公,难于在沈家立足,被迫抛下儿女,与沈复一起远迁他乡,最终在困顿的生活中郁郁病逝。沈复悲伤之余,写道:“呜呼!芸一女流,具男子之襟怀才识。归吾门后,余日奔走衣食,中馈缺乏,芸能纤悉不介意。及余家居,惟以文字相辩析而已。卒之疾病颠连,赍恨以没,谁致之耶?余有负闺中良友,又何可胜道哉?”
沈复与芸娘,虽然并非少男少女想像中的完美纯洁爱情,但在现实生活中心灵相通,相依为命,可谓恩爱。只是沈复的经历令我不禁有一种类似于哽咽的感觉。作为一个丧失爱妻的潦倒文人,最后虽然靠着好友帮助做秘书糊口,且续弦再娶,但是安稳的时代已经不需要他建立什么大的功业,于是他在历史的压力下艰难地寻找着一个文化人的安身立命之处,他在现实的浊流中浮生如梦。活着,痛并快乐着,如是而已。
《浮生六记》属于自传体笔记的范畴,不需要像传奇小说一样用跌宕的情节来增加可读性。它的起伏性出现得并不明显,更多的时候必须通过对段落之间,甚至是章节之间的细读才能体味。虽然《浮生六记》堪称一部“艺术生活的教科书”,但是细考沈复出生的时代、家世和性格,都注定他身处的绝非“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有时候连三餐一粥都难以保证。在《浮生六记》中,随时可见美好生活背后的困窘,“余连年无馆,设一书画铺于家门之内,三日之进,不敷一日所出。隆冬无衣,挺身而过。”《浮生六记》中最令人心醉神迷的景致,讲的是沈复和友人在芸的热心帮助下终于达成了花下饮热酒的愿望:
“是日风和日丽,遍地黄金,青衫红袖,越陌度阡,蜂蝶乱飞,令人不饮自醉。既而酒肴俱熟,坐地大嚼。担者颇不俗,拉与同饮。杯盘狼藉,各已陶然,或坐或卧,或歌或啸。红日将颓,余思粥,担者即为买米煮之,果腹而归。“
这样的情景恰恰出现在沈复“连年无馆”、“三日之进,不敷一日所出”的落魄之时。如果考究第三章《坎坷记愁》便会发现,在萧爽楼的一段表面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其实并非出自沈复夫妇风雅的个人选择,而是家中长辈疾言厉色的放逐所致。
关于材料的选择和排列是颇能体现“忆语体笔记”的写作特点的。在《闺房记乐》中,沈复回忆起他与芸的婚姻,那些纯真美妙的趣事,他含蓄地告诉我们:“那时的事实就是如此。”然而,在书的后面,读者却又看到他们所遭受的痛苦,在同一时期出现的与家族的不和以及由此带来的烦恼。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所指出,“所谓忆语,就是通过对材料的选择和安排,复现某些不完满和未尽完善的东西,是某些生活中言犹未尽的东西留下的瘢痕。这是某种不满足于‘仅仅如此’,或者‘仅仅已经如此’,而非要作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并且从未获得成功,从未曾有过结局的东西。”也许所有忆语体的作者都有着这样的心理,假如他们能够把过去的旧事用文字按他们所希望的方式保存下来,或者他们就可以召唤回已死的妻妾,或者凭智力战胜某种不可避免的结局,主宰某个他们明知道不可战胜的恶魔,如死亡,如爱与死的永恒矛盾。
“营营平生何所乐?难偷浮生半日闲”。《浮生六记》,这样一本古典小说,一本真真切切的回忆录,就在一切平淡的感伤与快乐中带给了我对生命与命运的思索。琐碎浮生中究竟有多少悲喜,能回忆或者记录的故事又有多少,我在疲倦的现代生活中,有了一份宁静寻觅的心。
责任编辑: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