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小说】《消逝的爱》

【当下小说】《消逝的爱》
          文/黄艳
一个女人，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遇到了一位看上去风度翩翩的男人。
也许是电光火石的一闪，也许相见恨晚的炽烈，他们相爱了。后来男人告诉他实情，他有过一段婚姻，并且家里还有一个7岁的男孩。

那时的她该多年轻啊！全然没有设想与男人的那个7岁的孩子如何相处；全然没有想过背井离乡的去一个无法用家乡话沟通的地方生活；全然没有想到她自己的母亲听到这个事实后，在她出嫁的前一晚，坐在床前默默地流了一晚上的泪。
那时的她该是为了爱情可以舍弃一切的年龄啊！无论是荷尔蒙作祟，还是当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还是看到母亲流泪后在纠结中不愿做选择，可是，她还是选择了，选择了所谓的无坚不摧的爱情。

一年后，她生了一个男孩。
再后来，在她近30岁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个选择：决定离婚。那时她悉心哺育的孩子已经3岁。当她彻夜难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内心的伤痛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对她依恋无比的孩子，让她伤心欲绝的丈夫，难以招架的公婆，对全职主妇的自己未知前途的迷茫……重重地压在她身上。无边的黑夜啊，让孤身一人的她在生活的苦海里恁是辗转腾挪也无法安放她那小小的，轻飘的身影。
离婚后的第一年她回到自己的家，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大片大片地掉，让她自己都看得触目惊心。她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那个她从未分开过一分一秒的孩子，她问自己最多的就是选择放弃抚养孩子究竟对不对？把那个可爱的男孩放在婆婆家究竟对不对？婆婆本来还喜欢打麻将，现在要照顾两个男孩，能全心全意的照顾吗？衣服能勤洗勤换吗？孩子还喜欢蹬被子，半夜时分，婆婆能醒来照看吗？要知道如果孩子感冒，一咳嗽的就得两个星期啊……

唉，想到这，她的泪已经濡湿了枕头一大片！天啊！谁能了解一位又彷徨又悔恨又愧疚的母亲的心啊！
又有谁知道，她在夜深人静时的梦里见到了她孩子在向她奔来；她工作的间歇时看见了她的孩子坐在地上大哭；她夹菜的停顿间看到孩子淘气地把食物撒满一桌；她发呆时看见孩子冲嘿嘿笑；她将茶杯递到嘴边时，她看着水龙头滴水时，她恍惚听到有孩子叫妈妈回头望时……哦，眼前，脑中，手中全是她孩子的影子。
又有谁知道，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独自回到租住的房子时，她就开始狠狠地咒骂自己为什么不带孩子一起来。哭完之后，她洗了把脸，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问：一个单亲妈妈要带着孩子去独自生活，况且自己又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特别的才能，自己的房租都成问题，孩子带在身边后吃穿用度都是问题，谁来整天陪伴照顾我那最爱的孩子……
在纠结的天平中，一头是对孩子的牵挂，一头是生活的重担。她把重心放在前者，后者血淋淋的困顿现实撕扯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把重心放在后者，前者的思念一缕缕，一丝丝地蚕食让她千疮百孔。母亲的心中的那架天平啊，没办法进行平衡，平衡来平衡去都是一种痛。

可是，生活啊生活，把人逼进如此狭仄之地，仍然还要步步紧逼，步步紧逼。可是，总得让人活吧，总得让人喘口气吧，她憋足一口气，收拾好自己，被迫向前走去。
离婚后的第二年，她觉得累极之后，终于，能小睡一会了。她觉得可以有一小会不那么想孩子了。她觉得一个星期给孩子打个电话也可以聊慰自己的心，而不用像去年那样歇斯底里地偏执地一天又一天地打电话。
离婚后的第三年，她可以睡大半夜了。她现在三四个星期会给孩子打一次电话，问问他的学习，问问有没有好好听课。头发不像以前掉得那么厉害了，眼睛的周围的黑眼圈不那么明显了。她会提前好几月想好给孩子送的生日礼物，买好后邮寄过去，然后在生日当天再给孩子打个电话。问孩子还想要什么礼物，等明年买好后送给他。此时的母亲，心里有了满心的欢喜，有满心的期待。
离婚后的第四年，她可以过两三个月给孩子打电话了，倒是孩子和她之间显得有点生疏。有时候，她听得到电话那边的婆婆喊孩子很多遍，孩子才拖拖沓沓地从电脑那边走过来，有点不情愿接电话，接起电话也就支支吾吾几句就挂了。孩子大了，听她再说“好好听课”之类的话，就会仓促打断她说：“知道啦！知道啦！”她心里有些许的失落……
第五年，她把孩子接来过暑假。她高兴地准备了很多记忆中孩子爱吃的零食的；给他买了一直在电话里说的想要的那款游戏机；给他买他喜欢的海军服。孩子过来了，长高了，变瘦了，还带了幅眼镜。远远看去有点陌生，但她还是远远望着他笑。孩子性格脾气有点执拗，说起话来有点蛮横不通情理。她心里对他是有些许的亏欠的，所以不想责备他。但她眼角眉梢仍然写着一丁点一丁点的失望。但有什么办法呢？
第六年，第七年……

日子开始慢慢好起来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她有了自己工作，她还想再开一家自己的店。她得找合适的出租店铺，得谈出租事宜；她有了自己的朋友，经常会聚聚餐、也会出去游玩一番；她正在学开车；她还正忙着装修房子；她隔几天就回自己爸妈家，和他们聊聊天……反正忙忙碌碌，晕晕乎乎的。
离婚第九个年头。她淡淡地对我说起那个晚上，她下班回到家，竟意外地接到孩子打来的电话，这是很少的事。
电话那端的孩子非常气愤地说：“妈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摸不着头脑地说：“什么日子？”
那边的孩子立刻暴跳如雷起来，说：“今天是我生日！”说完挂了电话。
电话里只剩下单调的“嘟嘟——”声震着她的神经。
天啊！她竟忘了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今天是她孩子12岁的生日！
那一刻，内疚之情如同铅块般灌满她的内心。她心中每一个细细小小的角落，那些让思念藤蔓肆意疯长的每一个小小的角落，何时就荒芜了呢？天啊，她怎么可以忘记这一天，她怎么可以忘记12年前的今天，她的孩子降临到这个世上了呢……

哦，原来，有些爱真的会随时间慢慢变淡，变浅，然后消失不见。

作者简介：
黄艳，全职家庭主妇，热爱读书和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