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诗歌】
            《诗歌六首》

                        文||宋彦芳

一、玻璃橱窗

红色、白色、灰色的建筑和房子

都被圈养在漂亮的

玻璃橱窗里。一动不动

如同孤岛上石像 忧郁的眼睛

那些玻璃慢慢地长进

建筑和房子的身体里面。越长越深

它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慢慢擦净玻璃上积年累月的灰尘

和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然后精心供养着

那些会呼吸的纯净的眼睛

那狭小的玻璃橱窗里

也困住了青草、中药、麦地、蔷薇

大鸟的翅膀和老虎的尾巴

我坐在老虎的脊背上

望着那所心爱的红房子。哭泣，哭泣。

旁人以为我恨极了那些玻璃橱窗

青绿色苔藓越长越多，慢慢地腐蚀了

建筑和房子的心脏。新的食物和信仰

从原地长出

逐渐长到天空里，河流里

长到房子安静的眼睛里去

那些建筑和房子将结伴去到一个

没有玻璃橱窗的地方去

二、回头

我带着她备好的嫁妆，穿着白色的婚纱

出嫁

这一生

母亲都在等我回家

岁月无声

好像只一刹那

当我战胜岁月的阻隔回到故乡时

早已不见了母亲的身影，只剩泪如雨下

我那生病的孤单的母亲

偶尔也和屋顶的灰色鸽子说说话

说说她那远走他乡的女儿

说说女儿最爱吃的蒸槐花

门前那棵香椿树新生了许多枝桠

引来许多鸟儿，绕树三匝

那些被母亲从黄口雏鸟喂养大的鸟儿

不断地在啼叫，何枝可依？

何枝可依？

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

母亲亲手为我织了一件红毛衣

在整理母亲遗物时

无意中翻出的一团红毛线，掉在地上

扯出长长的忧愁

和曾经母亲的温柔

母亲的咳嗽

来世，我愿做母亲衣服上的纽扣

这样，母亲便不会担心

她心爱的女儿不再回头

有时我会想起等待了我无数次的母亲

在月光下，在村口

可陪伴她的只有那间破旧的小屋

和一次次落下山头的太阳

梦中，我穿上那件红毛衣

看到母亲寄上围裙在厨房为我做饭

这一次，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女儿

这一次，她的女儿终于回了头

三、一个苍老的女人

一个苍老的女人

人们看她的眼神写

唯恐避之不及

满了厌恶、嫌弃和恐慌

好像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苍老，对于麦子，意味着丰收和成熟

对于大鸟，意味着死亡和新生

可放在众人眼中

一个女人的苍老

就是挤干了水的破抹布

还不如一株植物高贵

还不如一个光脚孩童那样让人舒服

人们早已忘记了曾经年轻、好脾气

以及辛苦养育孩子的女人

人们只记得如今女人令人嫌弃的模样

那个苍老的女人

拘谨的堆着笑

退回了自己破旧的浅灰色房子

那些褶子更深了

似乎是长到了骨头里

舔舔干涩的嘴唇

连舌尖都是苦涩的

用长满老茧的手摸摸脸

皮肤松弛的厉害

四、我看见一场，年轻的死亡

年轻的我惧怕死亡

像惧怕一头凶狠的野兽一样

可是死亡正在狠狠地踩着我的额头

如同踩着一只苍老的鸟

受伤的老狗一样

黑夜打碎了瘦弱的高脚杯

流淌出白色的日头、白色的废墟、白色的衰老

白色的梦魇、白色的死亡

透过那白色，我望见

炮火燃烧尽了麦地里的秸秆

灰烬淹没了鲜花和太阳

淹没了孤独和绝望的呐喊

在白天和黑夜的间隙里

死神收回了我的眼睛、心脏

我年轻却已经苍老的身体

白色和黑色的马匹背上载满灵魂

悠然地走向死亡

想翻开一页纸张那样轻松

屋顶上长满绝望的梧桐

不笑不开花

更多年轻人深深的鱼尾纹长进

骨头、血液、锋利的麦芒里

墓碑上孑然一身的玫瑰王冠

陪伴着孑然一身死去的年轻人

他要和更多年轻的魂灵

去天堂寻找遗失的马匹

五、了解太阳

在这短暂的春天里

你要去看看年轻的生命

看看鲜花和太阳，看看流淌的湖水

你要去了解下太阳

——春天短暂的太阳

见到每一个孤单的人

你要和他说说话

——以太阳对待人类的方式

太阳是诗人流的血、鲜活生命流的血

染红了桃花、胡桃树和看花人的眼睛

有了太阳，那些年轻的太阳才得以

在人类的家园平静地生存下去

河流在白天出生、青草在白天出生

年轻的我也是在白天出生的

我想 那一定是为了 一睁眼就看到太阳

我的骨头、血液以及那个会思考的大脑

都献给了太阳

站在广场上，我瞥了无眼数的太阳

就像穿上了幸福的红鞋子

热点中心 喷涌而出的是

年轻的生命

发出的宁静、热烈的声音

太阳让女贞子、麦地生长、让年轻的我生长

我带着食盐和粮食

走进太阳广阔的身体里

像了解人类本身一样去了解太阳

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六、拥抱

长久以来，我都生活在黑暗的壳里

月亮照亮了黑暗和吃草的马

——以他微弱的光

有一天

灯光照亮了雪山、美丽的月亮

和回家的路

电力工人打通黄昏到黑暗的静脉

——以他所有的热量

从此，黑暗不再拥挤

月亮不再孑然一身

泪水打湿掌灯者

朝圣般纯净的眼睛、透明的心灵

作者简介：宋彦芳，曾任秋水文学社副主编，先后发表诗歌、散文几十余首（篇）。曾获安阳市“秋水杯”征文大赛优秀奖，安师“岁月无痕”征文比赛二等奖。作品以现代诗歌和散文为主，平时喜欢阅读和写作。热爱文学并且认真负责，善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