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相会”情(1130字)
文/陈玲
“
冬至到,吃水饺”是全国各地普遍的风俗,每年冬至,我也会吃一顿饺子,其中,最刻骨铭心的是那年冬至吃的那顿饺子,我叫它“母子相会”。
“母子相会”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心酸的一顿饭,是我最痛的记忆。
那时候,我们刚结婚,在我家乡的小镇开了间裁缝铺。当时加工一条裤子2元、一件上衣6元,我们靠着每个月不到200元的微薄收入艰难谋生。那天傍晚,油光满面的女房东仔细数了两遍我们的租金后,心满意足地扭着水桶腰走时,扔下一句:“回家包饺子啦!冬至不端饺子碗,冻破耳朵没人管哦。”我们夫妻两人呆立在简陋的店里面面相觑,才想起今天是冬至。我仔细环顾屋子里,除了半袋大米和半袋面粉,再也找不出其它食材,老公认认真真地搜遍上下里外的衣袋,所有“家产”只有两块五角钱。如果买二两肉或几个鸡蛋,再买一把葱或韭菜,我们将囊中如洗,一无所有。为了吃顿饺子而“倾家荡产”,实在让人有些左右为难,黯然神伤。望着半袋面粉我突然计上心来,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炒面籽,就是把面粉拌成面粒,加油、盐在铁锅里炕得焦黄,嚼起来嘎嘣嘎嘣脆,唇齿留香,我天真地幻想用它来做饺馅应该香脆爽口。可是我没有想到,水煮以后的炒面籽根本不脆不焦,吃起来又软又粘牙,简直就是一锅寡淡无味的清水煮面团!可是我们打着趣、有说有笑地吃得那么香甜。
没人相信1993年的我们,还能穷到如此地步,可事实如此!老公的家在贫穷的农村,兄弟姐妹一共七个,父亲多年前就瘫痪卧床,家里负债累累。我和老公相识在裁剪学校,当时他在城里边打零工边自费学习裁剪,那点可怜的收入总是捉襟见肘,每个月拆东墙补西墙地艰难维持着,可他总是那样阳光灿烂。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努力,让我心生爱慕。但是因为他的家庭条件太差,遭到我父母的强烈反对,母亲老泪纵横地对我说:“我这辈子穷怕了,不想让你再受穷了。”可不谙世事的我完全听不进心里去,誓死要和他在一起,
把父母的心伤得支离破碎。可怜天下父母心,纵然再多伤心无奈,还是含着泪为我的婚礼置办了几件床上用品和一套缝纫工具,让我们婚后得以勉强维持生计。
那时候,我自私地只为爱情奋不顾身,无法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不知道没钱的困窘。欣慰的是婚后夫妻恩爱,情投意合,“相爱几时穷,无物似茶浓”,就这样撑过了最艰难最贫困的日子。
这些年经常在外吃饭,偶然吃到一盘黄豆芽炒黄豆,甚感新奇,店家介绍它叫“母子相会”。我不禁想起当年面片包面籽的饺子,不也正是“母子相会”么?
如今,我不用再为吃什么馅的饺子而发愁,随时想吃随时吃,但冬至那天吃饺子具有的特殊意义,是哪天都不可同日而语的。我始终没有勇气再吃一顿“母子相会”,我怕我会泪流满面。就让时光带走苦涩的哀伤吧,不能让痛苦腐蚀心灵,要学会超然待之,要学会转化势能,“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