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

我在今年元月4日行直肠癌根治手术，至今已化疗三次。在众多诸亲诸友三个多月怀疑和猜测的眼光中，我一直在隐瞒，编造事由搪塞。这主要是手术和治疗期间需要安静和调养，大家的关心和询问可能使我的痂皮一揭再揭，不利修复。现在，我将已经当了三个多月癌症使者的经历奉献给大家，12000字的长文分成五个小段，诸位的关询尽在其中。

诸亲诸友，看过之后，请务必做到N不：不探访；不电话；不微信；不馈赠.....咱们一切和素常一样。如果因此没有接驳您，请不要生气！得罪得罪！但有一样，本人可以接受表情包，越萌越好！20220409您熟悉的阿动 敬上

         （三）善心护理，母性光辉

现代医院，以往由护士完成的工作，现在很多已经由外包公司的派遣人员承担。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自从我接受了她们的服务后，我就发现，她们的心地、用心、技术、态度都出乎意料的好，出乎意料的专业，出乎意料的熟练，甚至很多方面胜过护士。虽然她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却精力充沛，在每天一班十二小时的几乎不停顿的服务中，笑意频频，喏喏连声，有求必应。真正做到召之能来，来之能干，干则让病人或家属满意。

就我知道，这个服务团队只有五个人，一男四女，分为两班。四十岁左右的四川人小黎是组长，肤白貌美，大大的眼睛，八度的嗓门，心直口快热心肠，是典型的四川姑娘。如果走廊里有人大声说话，八成是她在回答问题或布置工作。五十七岁的小蝉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女，四川人特有的圆脸，大眼睛，白皮肤，性情特别好，整天见人笑嘻嘻的，经常还追着你询问需要帮忙吗。另一女士因为没有在我所在的区域服务过，不能描述。男士就是为我备皮的小牛，其实他应该也有五十多岁了。壮实如牛的身躯，是为大病患者服务的绝配。他为人宽和，默默服务，做好了，也不说话就走了。他说，你不用说谢谢，我拿了工资，就是为出钱的人服务的。

这些护工当然并不是天然的就会为你服务。你需要有人护理，就找组长小黎，她会立即掏出一个小本子，记录你的床号，需要接受服务的开始时间，你也不用先交费，等到要出院了，小黎就会根据记录算出你该给的服务费用，每天60元。“这是规定！你多给了我也不能要！”

我手术之后的第一个晚上，云姐一整夜都陪护在我身边，第二早晨我望着她一脸疲惫和两个黑眼圈，和她商量道，每天晚上我们再请个护工，一对一的那种，多少钱不管了，要不然你也倒下了，家里就大乱了。结果她去找小黎，小黎眼睛不眨地说，每晚60元，护工会睡在你的病房，有事你尽管说，她先为你服务。无事时，别人呼叫，她会出去为他服务。说实在，这两次听她这样报价，感觉是不是听错了，白天晚上连轴干，只需要120元！于是就这样定了。只是后来护工晚上睡觉时，可能因为白天太疲劳了，鼾声太大，影响了整个病房的人。第三天云姐婉转地说明了情况，并表示原定五天的期限，费用我们照给。小黎大大咧咧地说：“那不行，几天就是几天，一分钱都不能多要！”说着掏出本子又记了一笔。

很多医院的许多病人或家属，哀怨最多的，都是护工的漫天报价，最平常的是每天200元，他还一人“护理”五六个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正需要时叫都叫不来。60元这种低价起初会让人怀疑她们的服务质量，但很快事实就会让你大呼物超所值！

单说每天早晚两次的洗涮就好。中心几十个床位几十个病人，每天早上的洗脸，每天傍晚的擦身，她们要一间一间地服务过去。怕水管里的水太冷，她们会细心地等待热水管里的水烫手了才往脸盆里装水，那种热毛巾熨帖在脸上的感觉，不要说太好了。傍晚的擦身是久卧病床的患者最为期待的，热的毛巾，细的手法，强劲的擦背，像慈母般一样轻柔地擦拭下身和肛门，都让人啧啧称赞。几次她或她干完走了，我都会对在一旁帮忙的云姐说：“说实在，这种感觉从来未曾有过！当她细心地反反复复擦拭睾丸和肛门时，我确确实实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襁褓中的我！”第一次我的眼泪差点就流下来。我是发自内心地向自己最亲近的女人说的，这里不需要虚伪。云姐其实也看在心里。她说，她们十几年如一日，诚心地患者服务，不弄虚作假，像对待亲人一样，真心不容易！这应该是她们已经习惯把病患当作中性人了。我不知道小牛是不是也需要给女病患这样服务，但除组长小黎上正常班外（说正常班也要12小时），与他配对上班的总会有一位女士，也许他不用吧。

患者是各种各样的，性格也是粗细各异的。但在她们心里，在医院做护理工作，就如同在寺院做义工，心地必须善良真诚。这我和小蝉交流过。我可以起来适量活动时，每次她都会早早的通知我，等她空出时间来就会来“溜我”，就是扶着我或者陪着我散步。她会在我的床边帮我整理病号服。这竟然是技术活！因为有引流管等，裤子实在不容易系牢。自己如果扎不好裤子，走着走着，裤子会往下掉，引流管和蓄污盒会不客气地脱离，污汁四处飞泄，弄脏病号服和地板，让你双手提着裤子尴尬不已。我曾愤愤不已，太空站都上天了，连个病号服与引流装备都不能配套，蓄污盒常常要独自行动，脱离管道的主导。在我看来，只要在管道头加个小扣子，再怎么弄也不会脱落。小蝉微笑地劝我：“莫生气莫生气，掉了再装上就是。衣服脏了，待会儿给你换一套就得了。”我转脸看着她不年轻的笑脸，白发飘在布满皱纹的脸上，心里很佩服她的心态。交谈中我知道她有个儿子，已经在成都的一家大公司当设计工程师，老伴在厦门另一家医院也当护工。按理说经济条件应该还不错，近60了不用出来挣这辛苦钱了。她笑着说：“说不爱钱是假的，儿子还没有结婚，我们老人还是要尽最大可能帮助他的。”她看着我诚恳地说：“我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在我还能自理的时候，多多为苦难的人做些事，在这里上班，看的痛苦太多，比起患者他们，我是太幸福了。”我听了，受到极大的震憾，我直勾勾地看着她。这是异于常人的幸福观！这是这几位普通女人多么伟大的心灵和宽大的胸怀！要不是在走廊里散步的人或单或双来来往往，我真想抱抱她！我觉得她说的不是虚言，怪不得她日常的所为，她的真诚，热心，和善，勤劳，都是她在自觉地践行自己的心愿。

43床的不幸，成为这个团队的重点照顾对象，小黎有事没事都会来床边探视一下，手把手教客家妹子护理，她说，你要多学一点，老公出院后只有你能帮他了。小蝉更是问寒问暖，自动地为病患更换护垫，更换粪袋，代买物品饭菜。她们身上都有呼叫器，震动时掏出来看一下，就可以知道是哪一床需要帮助。由于对病患的情况熟悉，她们会按轻重缓急处理。她们来去迅如骤风，有时散步时才看见她或她或他在东边走廊，才转过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又出现在西边的病房里。有时是大嗓门的小黎，有时是默默无声的小牛，或者是遇人就笑的小蝉。

有一天下午客家妹子突发奇想，在网上找了个某某筹，把自家的情况上传，没想到傍晚就来了两个年轻人，详细了解病情和医疗经过，并重点记录已经发生的费用。边了解边整理成为资料，完成了即刻上传平台。到晚上我朦朦胧胧要入睡时，听到小两口的对话，已经有6000多元进入她的指定账户。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年轻人又来了，对话中我得知已经筹得一万五千多元，而年轻人却轻松地说，这只是开始。然后他手把手地教会小两口怎么收取筹款，又重复了昨天交谈的一句重要的话，这些筹到的钱，某某筹一分不取，只是某讯平台会收取千分之五的平台维护费。

这是一群救苦救难的天使，他们日夜奔波在求助一线上，只为帮人脱困，自己却连对方的一口水都不喝！

午间段病患大多都在休息，护工可以休息一下。在小黎不大的库房的门边，有一小块空间，她们会在这里小声地用方言说着悄悄话，或者看看手机。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在我不幸的2022年年初，在这么一个特定的场所，心态乐观的我认识了这么几位善良的人，她们不仅尽心尽力地护理我帮助我指导我，还教会我这糟老头如何更加快乐地对待人生厄运，教会我如何做人帮人。仅此一点，我来得很值！在苦难的人世间，在泥泞的社会洼地，生存着一群善心快乐、勤快助人、胸怀宽广的护工！她们是普通百姓中杰出的代表，是我们民族优良传统的传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