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使者之(一)我从仙境来
(2022-04-10 07:52:11)
标签:
情感时尚健康文化星座 |
分类: 趣事 |
我在今年元月4日行直肠癌根治手术,至今已化疗三次。在众多诸亲诸友三个多月怀疑和猜测的眼光中,我一直在隐瞒,编造事由搪塞。这主要是手术和治疗期间需要安静和调养,大家的关心和询问可能使我的痂皮一揭再揭,不利修复。现在,我将已经当了三个多月癌症使者的经历奉献给大家,12000字的长文分成五个小段,诸位的关询尽在其中。
诸亲诸友,看过之后,请务必做到N不:不探访;不电话;不微信;不馈赠.....咱们一切和素常一样。如果因此没有接驳您,请不要生气!得罪得罪!但有一样,本人可以接受表情包,越萌越好!20220409您熟悉的阿动 敬上
我在灰色迷雾中的大森林中跳着,飞着,轻飘飘的,像个仙子。山峰像是水墨画里的样子,有如浓墨,有如淡纱,很多山坳还留着一块块白,云雾缥缈,絮幔浮动,很是奇妙。周边静悄悄的,远处的天空中露出一片青灰色的光亮,让我不住地想飞过去看看。远处传来了云姐的声音,我飘动的手被人抓住,摩梭着,暖和极了。我极力打开眼睛,头顶上的灯亮着,病床边幔帐围拢着,云姐靠着病床,双手拉着我的左手,还在不停地抚摩着。43床的小两口像往常一样,还在呢喃。
我问云姐,这是哪里?她笑着看着我,说:“这是病房呀!”我很意外,“刚才不是才进的手术室,怎么又回到病房来了?”云姐说:“手术做完了呀。”“这么快呀!怎么才一会儿就做好了?”“什么这么快,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了,你在手术室呆了整整七个小时。”我极力睁着眼睛说:“我醒之前很梦幻,我一直在飘,像在大山里的森林上空飞翔,到处像仙境一样,看着心里很舒服,感觉很奇妙,真想穿越进去,张开双手再飞一次。”云姐一手摸着我的脸,一手抚着我的手,手心的温度一直让我很温馨,很放心。她不是浪漫的人,这样的抚摸从来没有过,我疲惫地看着她,脸上却绽放出笑意。她知道我在笑话她,羞涩地指着监护仪,说道:“护士交待,心跳如果低于45,就要不停地唤醒他,或者不停地抚摩他的手,还要不停地和他说话,不要让他睡着了。”
所幸我很快就苏醒了,精神状态还不错。云姐不停地和我说着我进去手术室后的事。从她说的情况看,手术用了4 个小时。麻醉后把待术者推放到一个专门的房间,最少一个小时,术后再推回苏醒间,等待苏醒,一般要2个小时。云姐泪眼婆娑地说,手术大厅前密密麻麻的患者家属,大家心情不一,姿态各异,都在等待医生出来通告情况,并把手术切割下来的肿瘤带给家属看,免得出现纠纷时,无以为证。我的女儿女婿,云姐的妹妹也都在人群中焦急地等待。虽然女婿劝慰她,没有医生出来呼叫我们,说明手术顺利,要她放宽心,但她还是在手术室的自动大门前走来走去,一脸提心吊胆。说着说着,她抽泣起来。我伸手去摸她的泪脸,自己的眼眶也满含热泪,云姐流露出真挚的情感,让我深深触动。
这时我才发现我已经被“全副武装”起来。身上拖着至少五六条管线。鼻管、引流管、导尿管,肛管,七管八管,心想站起来,不用想也像唱莲花落的乞儿;脖子上有一束留针器,之后至出院的药剂、营养剂、消炎剂等等千万战斗大军,统统要从这小小的针洞进入,既面对强敌,也深入敌后,大开杀伐,使我渐渐地恢复起来。
云姐说着说着,微笑起来。她说,刚刚推来病房时,医生护士护工跟着一大群,医生按惯例大声询问术后者: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为什么手术,你住几床。你都能准确大声地回答,医生问什么,你回答什么,而且回答得很快。医生很意外,说44床恢复得挺快,意识竟然这么清楚。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我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医生不能问医护以外的问题,我这么不“坚定”,问什么答什么,像经不住严刑拷打的叛徒,譬如问个亲爱者是谁,除了老婆,说不定说出一大串,闹个五分钟没说完,医生岂不烦死?!
但是我又很奇怪,从手术室推回病房的一切,我既反应得那么准确,又那么神速,为什么现在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糟糕,肯定是麻醉后遗症!我得告诉老婆,麻醉有多么大的风险和神秘,而且忌妒的老天爷还在我苏醒后,乘机留住了我好多记忆力。后遗症带来的健忘,应该这时就要让她有所思想准备。于是我向她讲起了故事:
那天下午近两点,一位穿着护工衣饰的壮年男性,推着一张轮椅,进病房大声嚷嚷:某某某,准备手术啦。我早就准备好了,也大声回应道,我是某某某!套上拖鞋,穿上厚呢质睡衣,跟着他走出病房。他看来也不准备要我坐在轮椅上,我看上去资格不够:精神十足,声音洪亮,不像去做手术的患者。他的经验告诉他,这家伙看来不怕死,那样子像去做报告!虽然鼻子上已经插着一根导管。
前呼后拥,我等一众人也没有使用医疗电梯,跟着普通人员直落电梯,来到B区4楼手术层。我一身“丐装”,又像天线宝宝,出现在乌泱泱的家属等候厅,若无其事地走向手术室自动门,心里头有“仰头一笑出门去”和“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慨。这时自动门开了,我把呢质睡衣脱下来,扔给云姐,头也不回地迈过地上的铁质轨道,这就算走向人生的一道大坎了。
里面自然要有一番验证呼叫,然后让待术者在沙发椅上等候。我冷眼一看,下午受术者,除了我是男性,几乎见到的都是女性,而且是年青女性。这时正要忧国忧民,不一会儿却被叫走了。
这又是另一天地,一系列手术室各自排开,而这应该只是一间准备室,一位清洁人员正在把上位受术者留下的杂物清扫干净。一位中年女性医生,很普通的那种,微笑地和我交谈,她的意图是减轻我的心里负担,我很清楚,也很配合,尽量说些轻松幽默的话。她看来很满意,笑着请我这老汉脱下裤子——统一的病人衣物,穿在你身上的也许上次清洗时是一位女性刚刚换下来的!我先是很坦然,一拉绳子,裤子落下,一脸无辜地躺在一张带轮子的、面板上高低不平而狭窄的床上。几位女性医护人员立即围拢过来,手脚麻利地在我身上胸前贴上各种管线。
我这时不能不闭上眼睛,下身光溜溜的,昨天晚上就做的备皮,现在看上去像粘着许多不能动的蚜虫或蚂蚁;而术前照例要清肠,壮汉况且经不住三泡泄,何况是一拉要两个小时,粗算至少七次的老人。老汉的丁丁软叭叭的,心里有点不得要领,索性闭眼!只是奇怪自己竟没有一点慌张和不安,比每次让白大褂量血压还平静。中年女性医生还在和我交谈,突然脸上似乎被人轻轻地罩上一东西,我睁眼一看,明白是要给麻醉了。之前以为是针麻,这会儿才知道是气体麻醉,是什么气体呢?正思索着,“吸气!”麻醉医生是一位秀气的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她不加解释的细声地说着,说了也许两次,也许三次。而莫名的气体须弥间将我的魂魄吸进黑洞,让它在无穷的黑灰中飘浮,只在人间留下我衣衫不整的躯体,耳旁还勉强有一丝丝女医生温柔的话听去越飘越远,而我却早已进入仙乡......
既坠入黑洞,我自坦然平静,没有光亮也不必寻找。因为,我就是光明!2022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