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在高邮师范上大专班时的伙食是印象颇深的。

我们的伙食费是国家给的，每月6元钱。早晚是粥加馒头，中午米饭，平时是小荤加汤，周六有一次大荤。都是八个人一桌，粥饭用木桶盛，菜和汤用小搪瓷盆装。每人自备碗筷，一桌人是固定的，轮流值日。值日生负责领来饭菜，并分给大家，吃完后各自的碗筷自己洗，而值日生将木桶与菜盆洗净送回给食堂。

全校的学生大几百人都在一个很大的饭堂内吃饭，全都是方桌，编有桌号，每个桌子的位置是固定的，每个桌子上的人是固定的。没有椅子和凳子，站着吃饭。我回家告诉父母，他们说，抗战时他们在重庆上大学时，饭堂也没有凳子，也是站着吃饭。

食堂的菜肴真的是乏善可陈，因为标准实在太低，能沾点荤腥就很不错了。记得印象最深的佳肴便是粉蒸肉。

粉蒸肉又称米粉肉，是用上好的五花肉裹以调拌好的米粉上笼蒸制而成。其特点是肥而不腻，嫩而不糜，粉糯清香，邮师食堂的粉蒸肉堪称一绝，非常好吃。

我们78届大专班有中文、数学、理化、艺术（音乐和美术）几个专业，学生年龄相差很大。我所在的中文班基本都是老三届的，三十出头了，而艺术班学音乐的一帮小女生，都是十七八岁，成天叽叽喳喳的，很活泼。本来这群小孩子与我们这些老大哥是没有往来的，可是我却和她们很熟，因为学校组织了宣传队参加校外的演出，而我的相声也忝列其中，经常一起演出，大家就熟稔了。

这些小女生却不知为什么，是怕发胖呢，还是觉得大块吃肉不文雅，所以都不忍下箸，她们也不分餐，盆中会剩下很多肉，真是暴殄天物呀！所以我和我的相声搭档徐一乘君常会端着饭碗踱到她们的桌前，笑着说：“毛主席教导我们，支援和友谊，比什么都重要。你们需要不需要支援呀？”她们也知道我们喜欢吃肉，都纷纷说：“快来，快来支援！没人吃呢。”于是我们又大嚼一回。

其他的同学都很嫉妒我们，嘲讽我们“食色兼收”，我们当然不管他们，谁叫他们拉不下架子呢，没有脸皮厚，哪来粉蒸肉？

那些小女生们现在也都是退休的人了，毕业以后，天各一方，不知她们去了哪里，不知她们还记得粉蒸肉的往事吗？

粉蒸肉毕竟不常吃，我常吃的还有一样东西是虎皮蛋。

中午的一菜一汤是不能解馋的，还有一个教工食堂，允许学生去加菜。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工资的穷学生来说，只能是拣最便宜的菜来买了。最常买的就是一虎皮蛋，每只八分钱。

所谓虎皮蛋，就是将新鲜的鸭蛋（或是鸡蛋）煮熟了，剥去蛋壳，在油里炸一下，一直炸到外表金黄而且表面泡起来即可，然后回到酱汁中卤一下，是很美味的。

我经常在第四节自习课还没结束时，就提早在教工食堂的一个专门为学生设置的窗口排队，基本上都是第一或第二个，然后买一只虎皮蛋，再到学生食堂吃标准的中饭。还没等走到饭桌前，蛋已经下肚了。

周日因为照顾到高邮当地的学生回家，可以退伙，把一天的饭钱退还给本人。而我们这些外地的人，周日可以退一个早饭。一是大家可以睡个懒觉，二是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来一碗焦家巷的阳春面或是到实验菜馆奢侈一下，来一笼“小全”，那就是另一番口腹之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