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等待艾晓

艾晓忐忑不安地走到戴维的办公室门前，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推门就进，而是敲了敲门。关系亲密了反倒是更有分寸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慌里慌张、毛手毛脚的了。

门吧嗒一声打开了。

姜小新笑嘻嘻的脸庞露了出来！艾晓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受了一惊！想起来昨晚上和戴维翻云覆雨的事儿，不免还是有点尴尬别扭难为情。

姜小新不明就里地笑着说，“快进来吧！”

艾晓别别扭扭地走进了办公室，戴维正坐在大班椅上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戴维摆出一副坦然自若、道貌岸然的样子，“艾晓，你过来！今天我让姜小新去了一个化妆品客户那里，人家送了两盒化妆品礼品装，这是他们公司最高档也是最贵的一套礼品装。因为就两套，给谁都不好说，正好就给你和姜小新你们姊妹两个一人一套，均衡合理，不偏不倚。”

戴维说的别有用心。艾晓听了出来，瞪了戴维一眼，没有言语。姜小新不知所以，兴高采烈地从沙发边上拿起来一套礼品装递给艾晓说，“还是戴维好吧！一直惦记着咱们两个呢。”

艾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想，“姜小新你这个傻丫头！咱们两个都是他的人了，当然他要惦记着咱们两个了。”

艾晓跟姜小新说，“我这不好拿，你先帮我带回去吧！”

然后又看着戴维表情平淡地问道，“总经理，您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出去了。”艾晓心里的坎儿还不能轻易地迈过去，她和姜小新一明一暗都是戴维女人，可姜小新是名门正派，自己却是像旁门左道似的上不了正席，还得装作跟没事儿人似的。

戴维看了看表面上平静如初的艾晓，从一进门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淡然模样，没有表露出收到礼物的高兴劲儿，也没有表现出正常的面见领导的谦卑态度。

戴维猜着艾晓心里还在为昨晚上的事耿耿于怀、怨气未消，也不敢让艾晓在此地久留，唯恐艾晓口不择言又给整出什么乱子来，让姜小新有所觉察就惨了。

“没事儿！你出去吧！”戴维也是平静地回答艾晓。

“哦！那我就先走了。小新，你就帮我带回宿舍吧，晚上我还要和郑煌姐出去吃个饭。”说罢就如释重负似的转身就开门出去了。

姜小新被艾晓平静淡然、无动于衷的态度给整得有点懵圈了。

“哎！戴维，艾晓今天有点反常啊！”姜小新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戴维。

“嗨！这有什么反常的！她可能就是着急出去跟郑煌一起吃饭去。这丫头重饭轻友，姜小新你得好好说说她。”戴维赶紧找个托辞为艾晓开脱。

姜小新还是有点疑惑不解，觉得不对劲儿，但一时也猜不出来为什么。

戴维接着打岔转移注意力，“走，咱们也吃大餐去，我请你去吃云顶海鲜自助去，在西苑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

姜小新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了过去，“旋转餐厅？太好了！从那儿路过的时候，经常看到西苑饭店的旋转餐厅在缓慢地转动，还真没去过，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一会儿路上该堵车了。”

艾晓很是愧疚！

这个愧疚既有对姜小新的歉意，也有对朱江的歉意。

从戴维办公室回来后，想起来朱江几次被自己推脱，这次终于能够赴约了，想着自己也要去找一个男人约会去，心里面平衡了许多。艾晓又给朱江发了一条微信，确认了一下时间。

朱江很快回复了微信！说只要北京饭店还在，他就会一直在北京饭店等着，句尾还饶了一句用自我解嘲的话说，已经被北京人给放了一次鸽子了！再放一次也没事儿，他对艾晓还是初心不改，还是会坚持等下去，一直等到艾晓飞到她身边为止。

艾晓特地跟他更正，她不是北京人！她也不是谁的鸽子！她只是因为加班，被老板给盘剥了劳动，占用了她的休息时间。

艾晓没有说谎！她确实是被老板盘剥了劳动，还有衣服；占用了时间，还有身体。只是艾晓略去了涉及个人隐私的内容。

还有郑煌跟着一起去的事儿，艾晓借着朱江说鸽子的由头也说了出来。

艾晓用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口气给朱江发微信说，既然你遗憾上次放了你一次鸽子，这次就额外补偿给你一只鸽子，再带着一只鸽子去赴约，就算是扯平了。

艾晓没有直接说破带着郑煌去，朱江也没有听出来艾晓话里有话的意思，还高高兴兴地回复说，多多益善，带的鸽子越多越好。

艾晓发了两个锤子砸脑袋的表情图警告他别太贪心，有两只鸽子陪着他就知足吧！太多了，你也承受不起！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朱江就早早地走出了北京饭店，站在长安街的路边等艾晓。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捂得严严实实、步履匆匆地走过。杜江极目四处眺望，看不到艾晓的一丝影踪，看看时间还早，就沿着长安街的路边遛达。

走到长安街和王府井大街的交叉路口，看着路口东北角的东方广场就像一个巨大的厚实的幽暗色的玻璃拼罩在夕阳西下的金黄色余晖中熠熠发光。一扇又一扇的玻璃窗鳞次栉比，在夕阳余晖和晚霞彩云的映衬下，散发着暖熏熏的橘黄色的光芒。

巨大体量的东方广场就像一个玻璃罩着的拼装蜂巢，混凝土浇筑的空间里面被分隔成了无数个的小格子，无数的工蜂们在里面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添加着这个坚硬厚重的混凝土建筑的活力之光，涂抹着这个庞大冰冷的玻璃蜂巢的生命色彩。

朱江避开被玻璃幕墙反射回来的略微刺眼的夕阳余光，眼睛顺着王府井大街向北望过去，夜幕还在远处赶来的路上，天色依然发亮。王府井大街上的各个大厦已经都点亮了各式各样的霓虹灯招牌，但终究还是抵不过西下的夕阳残留的光芒，散发着软弱无力的微弱光亮。

随着灿烂太阳的逐渐西去，阳光的温暖渐行渐远，临近傍晚的天气变得更冷了，北方吹来的冷风也变得更生硬了。朱江收紧了身体，缩回来脖子，背对北风吹来的方向，转向南面。

目光跨过长安街向南望过去就是台基厂大街。台基厂大街两侧都是深沉低矮的老旧建筑，都是清末西方列强的驻华使馆和兵营旧址，还有一座古老的圣弥额尔天主教堂，都是国家级的历史文物和历史见证，基本上都保留了原貌，现在被有关部门征用做了行政办公区。

相对于王府井大街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繁华热闹，台基厂大街显得冷清幽静了很多，就像一个沉默寡言、老态龙钟的看门守夜人，每天庄严肃穆地注视着王府街大街的熙熙攘攘和长安街的迎来去往，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用时光的年轮碾碎了路上的青石和墙上的青砖，用暴风骤雨记载着历史的沧桑。

朱江听到上空传来了呱呱的乌鸦叫声和叽叽喳喳的喜鹊叫声，杜江抬头一看，一只乌黑发亮的大乌鸦被几只体型小一点的长尾巴喜鹊追赶着，一前一后飞过了他的头顶向着台基厂大街道路两侧的高大树木飞了过去。

朱江看到那只黑色的大乌鸦飞到一根树枝上，淡定自若的站在上面，呱呱地叫了几声，四五只喜鹊紧跟着随之飞了过来，分散落在周边稍高一点的树枝上，对乌鸦形成了包围之势。叽里呱啦地一阵对仗吵闹之后，黑乌鸦振翅起飞，呼扇着两只黑缎子似的大翅膀飞向了两座楼之间的空隙，消失在了楼的后面，几只喜鹊稍稍落后了一步，叽叽喳喳了一小会儿，好像在开会商量着追还是不追，然后也呼啦啦先后飞起来，向着乌鸦的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色逐渐变暗，远处的夕阳已经悄悄地隐藏在了高楼大厦的后面，收起了晾晒一天的阳光。

朱江开始往回走，暗淡下来的天色，已经让你很难看清对面走过来的行人的脸庞，他这样在路边等下去，可能就会与艾晓擦肩而过，给这次来之不易的约会蒙上一层缘分未到、心无灵犀的灰霾。

朱江刚走了两步，路灯骤然亮了，把温暖的金黄色光线照射在黑漆漆的路面上，一个又一个的路灯散发着金灿灿、明晃晃的伞状光束，就像接力似的手拉着手把光亮一直传递了下去，照亮了下班的行人和车辆回家的路途。

路灯虽然亮了，可以看清对面的行人了，但是杜江决定还是回去北京饭店的大堂门厅里等着，在那高大明亮的温暖奢华的五星级饭店的大堂里见面，更能给他自信和风采。经过长安街路边寒冷的侵扰，他更加感觉到这个五星级大饭店带给他的尊严和体面。

都是在北京，有三千多万人或者生活或者漂泊或者出差在这里。约会也有着不同的方式，有的人在寒冷的冬夜路边哆里哆嗦的等待约会，有的人在喧闹繁杂的商场杵着酸胀的小腿干站着等待约会，有的人在咖啡馆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悠然自得地品着咖啡等待着约会，还有的人挤在满是脚臭味的寒冷的工棚里蜷缩着很多天没有洗过澡的身体猫在被窝里幻想着约会。而他，干嘛不在自己住宿的豪华气派的五星级大饭店里等待着约会呢！

不同的约会地点会传达出你的身份地位、物质基础、社会阶层和生活品味！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没有钱打底子，就撑不起你的身份和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