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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不许卖萝卜

(2018-09-05 08:59:16)

这一天,隋文帝杨坚把青州总管张威削职为民。为什么?因为萝卜。

张威本是关陇士族出身,他爸爸在西魏的时候就已经是弘农太守了。张威本人从小就为人洒脱,善于骑射,体力过人,且志向远大。他跟随杨坚后,屡立战功,甚至在平定北周贵族叛乱时,曾孤身连破敌营三十里,是大隋帝国的开国功臣。隋朝立国后,隋文帝任命他为青州总管,并附带奖励现金80万,粮食500石,杂彩300段。

张威不但会打仗,而且会经商。青州这地方有种植萝卜的传统。为发展地域特色经济,张威甫一到任,就马上组织人马到处宣传种萝卜的好处,而且高价收购农民手中的萝卜。青州的百姓们见种植萝卜有这么高的回报,二话不说,第二年就纷纷响应张总管的号召,大张旗鼓地种起萝卜来。当年,青州的萝卜大丰收,种植户们乐不可支,就等着张总管派人来像去年一样高价收购萝卜。但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看年关将至,也没把张总管的采购经理们盼来。无奈之下,种植户们只好吐血大甩卖,价格已经比跳楼价都低了。这时,张威的采购队伍来了。他们把堆得小山似的跳楼价萝卜装上车,然后一车车地发往外地高价出售。这一票,张威挣了个一踏糊涂。

但是,隋文帝愤怒了,立即下令将这位开国元勋、省部级高官张威削职为民,提前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当官不许卖萝卜

就为倒卖几车萝卜,就把跟随自己枪林弹雨打天下的哥儿们削职为民,这隋文帝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不是。因为隋文帝建国后就明文规定:全国的所有工商业渠道一律对全国人民开放,只要你能挣钱,你肯缴税(当然很低),那好,任凭你怎么折腾,官府统统不管。天下只有一种人不能做生意,那就是官僚。而且不是一般的不许做,而是坚决的不许做,即使你仅是倒卖几车萝卜。

北宋初,有位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著名宰相赵普。对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来说,赵普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因为在赵匡胤稳定政权的关键节点上,每每都有赵普:他是赵匡胤“黄袍加身”的预谋者,他是平定“二李(李筠、李重进)”的使计者,他是“杯酒释兵权”的导演者,他是宋朝基本国策的制定者。所以,虽然他们二人的“赵”不是一个“赵”,但赵匡胤还是把赵普当大哥看的,所以赵匡胤才一直把赵普的夫人叫“嫂嫂”。《赵太祖雪夜访普图》不仅是名画,更是佳话。

当官不许卖萝卜

但是,赵普“大哥”却被赵匡胤贬到河南去了。当然,赵普被贬不是因为萝卜,而是因为旅店。

在赵普被贬之前,另一位姓赵的高官、右监门卫将军赵玭已经被贬了。赵玭为什么被贬?因为他的儿子在汴京大街上开了一家副食杂货店。就因为自己的儿子开了一家副食杂货店,一位堂堂大将军就被一撸到底,赵玭当然不服气。将军出身的人一般都有个火爆脾气。这一天,赵玼拦住了上朝途中的宰相赵普,并一把把他从马车中拖了出来,厉声质问道:“我儿子开副食杂货店不假,但你身为宰相,不也从甘肃运来高大的木材,然后在京城贩卖吗?”

赵普一言不发,落荒而逃。

但是,皇帝就是皇帝,皇帝啥都知道。于是,赵普们刚一上朝,就听得赵匡胤大喝一声:“把赵普赶出朝堂!”大臣们一听,赶紧替赵普求情。其中太子太傅王溥说:“皇上,咱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开革宰相。我建议调查清楚了再说。”赵匡胤一听也有道理,就对王溥说:“那好,朕就派你去调查吧!”

终于,王溥的调查报告出来了,结论是这样的:赵普前段时间买了块地,准备盖房子。盖房子需要木材,赵普从甘肃买木材不假,但那是盖房子的建材。当然,赵普是卖点木材,但卖的只是运木材时用的木筏子。所以,说赵普倒卖木材,这事不成立,赵普是冤枉的。

但,很遗憾,因为王溥的调查报告不仅有上半部分,而且还有下半部分。下半部分说:赵普买地盖房子运木材不假,但这块地可不是一般的地,而是皇家的菜园子。在皇家的菜园子盖的房子也不是一般的房子,而是邸店,就是咱们现在说的旅馆。但古代的旅馆和咱现在的旅馆不一样,那时候的旅馆不但接客,还是放高利贷的场所。所以,赵普有罪,理应发配。

问题是,宰相盖个旅馆放点高利贷不行吗?不行!因为宋朝与隋朝一样,全民都可做生意,只有当官的不行,而且也是坚决不行。更而且,宋朝的不行比隋朝的不行还不行,因为宋朝专门有一条限制官员经商的“经商罪”。这条法律规定,不但官员自己经商不行,由别人代为经营也不行。每逢大赦,唯独经商之官遇赦不赦。宋朝皇帝不太喜欢杀人。但仅太祖一朝,因经商而被杀的官员,就有29人。

“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是名人说的。名人这次又说对了。隋文帝、宋太祖,都是兵不血刃从别人那里夺来的政权。夺权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开放所有工商业渠道、寓富于民的经济政策。同时,又不约而同地严格限制官僚经商。他们二位不约而同的经济政策,又不约而同地创造了当时的商业奇迹。隋朝的财富,不但养活了天下黎民,还养活了瓦岗叛军,更养活了“贞观之治”,害得李世民险些得了红眼病。但李世民若地下有知,看到宋朝的繁华,他会更加眼红。宋朝的面积只有唐朝的一半不到,但粮食产量却是唐朝的一倍。仅此一项,李世民就兴许被气成心梗。

当年,隋文帝在处理张威的诏书中曾说:“你是执笏大臣,却经商与民争利。你可知,官家多一份利,百姓就会失一家血。”

啥也别说了,隋文帝宋太祖们,对你们,我只有两个字:佩服!但不知为何,有些人就是不佩服他们。


当官不许卖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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