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梅言中

小时候受《红岩》影响，一直想去重庆看看。

到了重庆，没有看到小说中的特务形象，山城却是真的，高低起伏，依山而居。当地人说，因为山城的地理特殊，有迷雾的日子较多。我却赶上了一个睛天，愉快地瞻仰了人民大礼堂、博物馆。初看，大礼堂像见过的天坛，巨大地座落在市人民政府前的广场上，门前保安众多，气势威严，也很闲散，没人敢在这里捣乱。宏大的气魄，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摸顶礼拜，天坛与之相比，一个是帝皇出没的地方，一样的高高在上，不同的是，天坛少了一点漂亮的现代气息。

仔细地观察了大礼堂门前的牌楼，我更想去了解一下牌楼的风光，四川隆昌的牌坊，据说古代城内有大小石牌坊33座，岁月的磨难，至今幸存下来的牌坊仅有13座：德政坊5座、节孝坊4座、功德坊2座、百寿坊1座、庙宇山门坊1座。我只是想去看看，古代的牌坊与大会堂前的牌坊哪个更好看？

汽车站买票时，志愿者小妹十分客气热情，可能见我是外地来的，带着蜀语主动上来问我去哪里？我用南方普通话说，到隆昌。小妹接过我的身份证说，你大包小包的不方便，我帮你买。正好我走路走累了，想偷点懒，更不好意思拒绝美丽又热情的川妹子，却阴差阳错地买到了荣昌。我自嘲地笑笑，谢了热情的妹子，只怪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啊，就当是我与荣昌有缘吧。

到了荣昌，在繁华的都市里，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棺材厂。吃惊之余，好奇地察看。棺材是用三长两短的木料组成的，盖板很厚实，一头高高抬起，一头低低地贴在尾端，外面涂的是黑漆，与地狱的黑是一样的。棺材厂老板很热情，介绍说，一付棺材卖5000元，主要是销给山里的农村人的。棺材的生意并不好做，不是没人死，而是农村年轻的劳力都外出打工了，棺材很重，用的是新西兰木料，需要至少八个壮汉抬，找不到这么多人抬棺，大都还是采取了火花的办法。我问，棺材的头为什么要高高地抬起？老板说，人活着都想抬头的，死后自然也是想把头高高抬起的。原来，棺材里藏的是活人的玄机。老板又说，棺材是死人住的房子，活着住不到好房子，死后的房子肯定要比活人的房子漂亮些，还要描金画福。

带着好奇，去山里寻找山民的生活，梦游般地跑到了古昌镇，竟然在冲锋村再次见到了棺材。

满是裂缝的土墙老屋里，住着一位72岁的老太，老太的男人死了40多年了，她就一个人守着几间老屋。老屋快要塌了，每一间里都用几根毛竹支撑着，漆黑的屋内抬头能见到光亮点点，是瓦片漏雨洞里传进的阳光。堂前搁着一付没有刷漆的棺材，伴着老太。

我跨过众多杂乱的箩箩筐筐，上前察看，老太显耀地说，这是她家最值钱的东西，是亲戚送她的哩。

我说，以前都是大财主才有棺材睡啊，你很有福气。

老太开心地笑。从笑容里看出，老太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

我问，你每天吃什么？她瘪着嘴说，有啥吃啥，不讲究。一指土场前，有几只鸡鸭，意思是还有鸡蛋吃的。很是满足的样子。

屋里很黑，找不到电灯开关，我让她把电灯打开，想去里面看看。黑暗里，老太在房门旁摸摸索索，听到“啪哒”一声，原来是用的拉线开关。灯泡很暗，能看到地，地是土地，高低不平，老太告诫我说，当心啊，走好。

房内堆得满满的一屋，说不上是什么东西，有一张老床，是最大的家俱，床上与棺材前一样杂乱，没见到被子。我问，晚上冷吗？

冷，冷醒了就起床啊，没得事。

再去好烧饭的地方，居然见到了石头的水缸。一付土灶，一个大锅，炒菜烧饭一般只用一只锅。老太说，只烧一只灶，省柴，老了，上山不得劲啊。

我默默地退出了她的老屋，掏出钱来给她，让她去买条被子。老太非常客气，连说，要不得！要不得！在我的坚持下，才收了一百元。

走出老太的老屋，在小小的村道上，回过头去看，见老太眼里闪着泪水，偷偷地用手背在抹泪。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不要有大雪，这老屋只要一场大雪就没了。

离开重庆，没有再去看大礼堂，走的是水路，滔滔江水，一路向东，江水下面藏着更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