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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鉴》王晴川 第二十五章:往事

(2016-05-28 12:2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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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晴川

今古传奇

御天鉴

武侠

御天

分类: 《御天鉴·玄门卷》第一部
那南溟身形一晃,飘然闪开,黯然叹道:“好师妹,想不到你竟如此恨我!不过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苦衷。”

谷星瑶怒道:“你这欺师灭祖的恶贼,罪孽滔天,还有什么苦衷?”

李泠惊得大张双眼,暗道:这娘娘腔竟是谷姐姐的师兄……是了,先前君先生曾说的孽徒便是此人,原来给龙老先生下毒的人便是这南溟,怪不得谷姐姐恨他恨得要死!可这小子怎么和乾坤堂搅在了一处?

南溟黯然一笑,玉面上闪过一缕凄美的苦笑,道:“师妹,爱之深,恨之痛!你如此恨我,可知你心中,原是有我的!”

李泠只觉这话颇不入耳,索性嘿嘿一笑:“不错不错,那日我曾听谷姐姐提起你呢!”

南溟双眸一亮,道:“小子,她怎么说我?”

李泠叹道:“那日我运道不佳,一脚踩错,便大骂道:‘天底下最恶心的事,便是踩了一脚狗屎。’谷姐姐却说:‘非也非也,比这更恶心的,便是你遇上了南溟!’”

他怕给元恭等人辨出声音,一直嘶哑着嗓子说话,这道闷闷的叹息声极大,远近的丹剑派少年弟子已忍不住哧哧发笑。

南溟脸色骤寒,肩膀骤然一动。蓦地一道刀光一闪而逝,谷星瑶已横在了李泠身前,显是替他挡开了南溟的一记暗招。南溟的身子微微一晃,随即冷哼道:“师妹,这小子是谁,可是师尊新收的小厮么?”

李泠怒道:“你爷爷才是小厮!”

南溟的玉面上腾起一股寒气,冷笑道:“师妹,念着你我旧情,今日我放你走!但这小子污言秽语,却得留下!”

武邀这时才踏上一步,冷喝道:“小丫头,你侥幸撑过十招,这便速速去吧!这小子居心叵测,来历不明,须得严加拷问。”

“痴心妄想!”谷星瑶将金刀当胸横起,冷哼一声,“我要带他一起走。”

李泠见她偏要与自己同进同退,心下焦急,想到自己已易容改装,索性叫道:“主人,你先走,谅乾坤堂这几个恶贼留我不住!”跟着却凝气传音道,“谷姐姐,咱们分头突围,此地离着遁龙渊不远,咱们去那里会合。”

谷星瑶摇了摇头,淡然道:“小滑头,莫要废话了,咱们永远在一处。”李泠听得她这句话说得果决无比,心底霎时一热。

南溟眼芒一寒,心内疑惑丛生:这小子是谁,怎的听瑶妹的口气,竟和他无比亲近?霎时间一股酸气腾起,冷笑道:“师妹,你定要护着这小子,那可就怨不得我们了!”不知为何,他说话时口气极大,俨然似是乾坤堂的半个当家人。

武邀本意便是将谷星瑶和李泠一起留下,反而故意道:“武某言出必践,姑娘此时反悔,还来得及!”

二人一左一右,己将谷星瑶和李泠夹在当中。李泠回头一望,见令狐易胜手拈虬髯,冷冷立在身后,不由暗自叫苦:他姥爷的,退路尽数封死,强攻是不成了……索性扭过头来,向令狐易胜嘿嘿一笑:“令狐先生,我今日才知,在这慧剑庐内做主之人,不是大名鼎鼎的丹剑派掌门,反是武堂主。”

令狐易胜神色一僵,哼了一声:“你这小贼,又要强词夺理么?”

李泠叫道:“是谁要强词夺理?适才圣尊弟子堂堂正正地挑战乾坤堂主,激战十招,不落下风。你可是这一战的评判,这姓武的赌战已输,便该放我们走人,却扯个缘由要将赢家留住。嘿嘿,令狐掌门,这多丹剑派兄弟可瞧得清清楚楚,你今日若在慧剑庐都做不得主,在他们心内地位必然一落千丈,那还想成什么大事?”

他伶牙俐齿,胜过刀剑,两句话正戳中令狐易胜的软肋。令狐易胜登时脸色尴尬。武邀忙道:“令狐兄,莫听这小贼挑唆。”

令狐易胜脸色铁青,缓缓吐了口气,沉声道:“武兄,他虽说得牵强,终究有三分道理,我令狐易胜一言九鼎,今日还须放他们走!”

李泠大喜,和谷星瑶对望一眼,却见她剪水双瞳内秋波流盼,颇多嘉勉之色,更觉心内大畅。

武邀和南溟却均是神色微变,武遨咳嗽一声,道:“令狐掌门……”

话未及说,忽听得一道冷峻的声音传来:“令狐掌门说得是,这便请谷小姐二人及早下山。”

众人一凛回头,却见院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人。这二人悄然而至,便以令狐易胜、武邀之能,若非二人出声低喝,竞也全然不察。

李泠瞥见后面那人,心内霎时一惊:傅掌教!

再瞧傅乾阳对身前那人颇为恭谨,似乎前面那人来头更大。

果然令狐易胜已先向那人躬身施礼:“风长老,想不到您老竟和掌教真人一起驾临鄙观,失礼失礼。”

李泠和满院的丹剑派弟子尽是耸然动容,这位自在玄门名望最高的御道境高人素来潜居隐修,许多人久闻其名,却不见真容。此时灯下细瞧,却见“风长老”尹凌风身材瘦长,满头白发不束不梳,散披肩头,黝黑的脸膛上一双细长的眸子,目光广袤深沉。

满院的玄门弟子霎时一惊,都过去见礼,李泠则缩在谷星瑶身后,心中怦怦乱跳,生怕给傅乾阳看出端倪。

风长老却向令狐易胜微微一笑:“令狐掌门,你适才所言极有分寸,若是强留谷姑娘,反倒显得我玄门全无气度了。”

武遨的脸色更是一僵,忙苦笑一声:“风长老明鉴,这妖女和这小贼可都是大魔头龙轩公的羽翼,咱们岂能纵虎归山?”又向傅乾阳使个眼色,显是向老友求助。傅乾阳板脸蹙眉,并不答话。

尹凌风长老笑道:“正因她是龙轩公的女弟子,咱们更加不能为难她。近日我便要与龙先生玄门论剑,决战之前,岂可掳去他的弟子,致其分心?”

李泠听得这话,心内暗叹:这才是大宗师的磊落襟怀,武遨和令狐易胜,这辈子拍马也赶不上了!

傅乾阳才咳嗽一声,道:“武兄,虽说正邪不两立,但玄门更不可失信于天下,在风长老与龙先生决战之前,咱们决计不可为难他的弟子。”又向谷星瑶摆了摆手,道,“女娃儿,你们这便下山去吧!”

谷星瑶咯咯一笑:“多谢掌教真人啦。”又向风长老挥手道,“凌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先前我只道师尊对你有七成胜算,现下看你这气魄,我师尊只有六成胜算了!”

她明着是夸赞风长老的气度,实则却仍暗贬他胜算不高。

众玄门弟子听在耳内,均是面露怒色,但在掌教和第一长老身前,却又不便出口斥责。

风长老却丝毫不以为意,叉手笑道:“姑娘慢行,今晚多有冒犯,还望恕罪,也请龙先生包涵一二。”

谷星瑶暗自一凛:这老道气度如海,当真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也叉手还礼,再不多言,回身便行。

在转身的一刹那,李泠觉得傅乾阳略带疑惑的目光幽幽地罩在了自己身上,登觉极是难受,忙斜身掩在谷星瑶身侧,疾步向山下奔去。

武邀神色阴冷地盯着二人远去,嘴角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夏夜的风倦倦地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山野的清冷。

李泠和谷星瑶并肩疾奔,忽听她低叹一声,伸手拂去了脸上的假面。淡淡的月辉下,只见她秀眉颦蹙,玉面上笼着一层浓浓的愁绪。

李泠不解她脱困后为何还这般神色苦楚,忍不住道:“谷姐姐,你怎么了,还在恼恨那南溟?”

谷星瑶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李泠侧头望着她,嘻嘻一笑:“喂,那南溟……是你情郎吗?”

“你胡说什么啊!”谷星瑶气得柳眉倒竖,嗔怒道,“他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会是……会是……”

不知为何,李泠见她如此痛骂南溟,心内反觉大是畅快,又故意激她道:“他若不是你的情郎,干吗生这么大气啊!我瞧这背后大有隐情,十有八九是你欲盖弥彰!”

忽听“啪”的一声,李泠的脸上已挨了一记清脆耳光。他“哎哟”一声,脸上辣辣生疼,捂着脸叫道:“不是便不是,怎的动起了巴掌?”

谷星瑶怒道:“谁让你这般无赖,硬将我和那狗东西强拉在一处?”

李泠挨了巴掌,心底一团怒火,但见她妙目泛红,珠泪隐隐,心中不由一软,委委屈屈地道:“谁让你先前不搭理我的,我若不这么说,只怕你还不理我。”

谷星瑶适才正自苦痛,又受他言语一激,才愤然出手,这时见了他这模样,芳心内顿觉歉疚,停住了步子,柔声道:“对不住,小滑头,打疼你了么?”

李泠揉了揉脸,道:“其实挨你的打,倒没什么,只是我听那小子一口一个师妹,心里很不舒服。”

谷星瑶瞥他一眼,哂道:“他叫便叫了,为何你要不舒服?”

李泠一愣,怔怔地道:“老子偏要不舒服,又怎么了?”

谷星瑶却不肯善罢甘休,星眸内闪着促狭光芒,冷笑道:“是么?我只是觉得,该不舒服的人理应是我,你是我的什么人,为何也要心底不快?”

“你是我的什么人?”听得这话,李泠忽觉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刚刚被打,还是面皮发热所致。

清清亮亮的月光下,迎上她清炯炯的明眸,他心底忽觉一阵自惭形秽:是啊,我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小道士,谷姐姐,你又会成为我的什么人呢?

“我是你的滑头小弟,你是我的妖女姐姐,可惜,也只能是这一阵!”他苦笑着昂起了头,望向虚无缥缈的月光,“咱们只因这商道赌会和四象会武碰到一起,等这场热闹过后,我还是一个寻常而无奈的小道士,龙先生会发现那什么魔刀认主的传言终究只是个传说,而你,本就是九天上飞来的彩风,自然还会飞回天上去。也许,我们从此再不会相见……”

“小滑头……”谷星瑶陡觉芳心轻颤,不由低叹一声。

“但我会记得你啊,”少年望着她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会永远记得在我十六岁生曰那天,有个义姐,长得美若天仙,带着许多宝贝来看我,怕我一个人在玄门孤单受欺……今生今世,她是头一个记得我生日、送我生日礼物的人!她还会教我练武……我会记得她被我逗笑的模样,记得她发怒的样子,记得她闪闪发亮的汗水。这一阵子啊,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便是挨她巴掌时,我也快乐万分!”

谷星瑶的秀眉间陡地凝起一抹幽怨,叹道:“好吧,小滑头,我会禀明师尊,让他将你留下。”

李泠双眸一亮,喜道:“真的吗,妖女姐姐可要一言九鼎啊。”

“不过,你若胜了郑融,那就晋身双玄,该进东极天院了。”谷星瑶望着他,明眸在月下闪闪生辉,“小滑头,你想去那里,还是想跟师尊在一起?”

李泠眼中满是惊喜,呵呵笑道:“我谁也不跟,只和妖女姐姐在一起。”

“谁要你这终日胡闹嬉笑的小滑头!”谷星瑶轻哼一声,“你也别欢喜得太早,师尊被南溟那恶徒伤透了心,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再将你留在身边。”

李泠听得此话,大是懊恼,道:“那死不瞑目,到底是什么来头?”

谷星瑶奇道:“什么死不瞑目?”

李泠叫道:“南溟呀,他大号‘难瞑’,自然就是‘死不瞑目’了!”

谷星瑶哧地一笑:“他是我师兄,也是师尊最喜欢的弟子。在逍遥门内,他被称为少主,也就是说,有朝一日,他就会继承师尊衣钵,成为逍遥五脉的总门主。”

“可他却背叛了令师,”李泠怒道,“竟还给令师下了奇毒,当真是禽兽不如!既然他是龙先生最喜爱的弟子,又被指定为少主,为何还要这么做?”

“或许他是等不及吧,师尊年纪虽大,但号称不死神龙,九遁奇功功参造化,甚至有返老还童的奇效,南溟必是不愿费心地再等他一二十年了。他的野心极大,又费尽心机地拉拢到了罗织门,这一忤逆弑师,替顾虚手重创了平生最忌惮之人,给罗织门立下了天大功劳。听说武邀又要趁机挑战师尊,这二人跑到一处,正好狼狈为奸。”

谷星瑶越说越是激愤,忽地连连咳嗽,伸手扶住了山道旁的一株老树,娇躯簌簌发抖。李泠大惊,忙道:“妖女姐,你怎么了?”

谷星瑶大口喘息几下,蓦地双肩一颤,口角涌出一线血水,低叹道:“没什么,撑了许久,还是撑不住了。乾坤堂主,果然有些伎俩。”

李泠惊道:“适才被武邀那厮所伤么?”

“是武遨最后那一击,他那龟蛇劲法分为阴阳二力,我只挡开了外面的那层灵龟力,却没留意暗藏的那道蟠蛇力。灵龟力圆如弯弓,蟠蛇力曲如暗箭……后来南溟那厮出掌抓你,我心神一乱,终究被蟠蛇力所伤。”她说到这里,又大口咳嗽起来。

“你早受了伤,为何一直苦撑着不跟我说!”李泠大声埋怨起来,忙扶住了她,“你别用力,我来背你走。”

谷星瑶摇头道:“我自己有脚,为何要让你背着?”

李泠见她口角渗出血丝,心底又是怜惜,又是懊悔,不由分说,一把将她背起。谷星瑶不由一惊,她此时内伤业已发作,本就气力大减,忽被他紧紧抱住,一股熟悉的少年气息袭来,登觉娇躯发软,芳心鹿撞,竟乖乖地伏在了李泠的肩头。

“你别急啊,咱们速速寻到龙先生,那便好了。”李泠步履如飞,在沉沉静夜中疾奔起来,但觉背上的娇躯仍在微微颤抖,这才觉出,自见到谷星瑶第一面起,她便是个强悍妖女,甚至无所不能,直到此时,才恢复成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

他心中陡地一热,昂然道:“谷姐姐,我眼下武艺低微,有朝一日,我定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委屈。”

谷星瑶哼了一声,淡淡笑道:“小滑头挺有志气,可我好端端的,才不要你护着呢!”

李泠背着她越奔越快,一边不住口地埋怨道:“我这点志气怎能跟你相比?你受了伤,便早该告诉我,这般逞强飞奔了许久,反弄得伤势加重。”

谷星瑶叹道:“我为何要告诉你我受伤了?我偏要逞强,偏要苦撑……咳咳咳,我自小到大就是如此,受了苦,挨了爹爹的骂,心中纵有万千委屈,也从不跟人说起。”

李泠一愣,忍不住道:“你爹爹是谁,他常常骂你么?”

谷星瑶幽幽叹了口气,沉默下来,隔了许久才道:“爹爹做什么事,都务求完美无缺,对自己是这般,对子女也是这般。所以啊,我们挨打挨骂,那是常有的事。”

李泠道:“我小时候也总挨我老娘的骂,后来又常挨义父的打骂。只是我可没你这般硬气,挨了骂我便翻起白眼横眉怒视,挨了打我便撒泼大哭,让他们个个束手无策。”

谷星瑶道:“你被打骂的缘由,只怕很简单,我家中的事,可就麻烦得紧了。我爹有一妻八妾,我娘是第六个小妾,我亲兄弟姐妹有十人,算上年龄仿佛的堂兄妹,总有二十余人,个个都精明乖巧,自幼便在那大院子里勾心斗角。小时候我锦衣玉食,却没什么快乐……”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李泠听得心中一动:妖女姐可从来不跟我说起往事的,似今日这般,可是难得得紧。

只听她又苦笑道:“其实我家那座大宅子,只是一间巨大的牢笼。后来我想,若是我在那座大宅子里长久呆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会疯掉。好在十四岁那年,在我经历了一场人生中最大痛楚后,我有幸遇到了师尊。他带着我离开了那里。自此,我才知天地之广阔,才多了些快乐……”

她没有说十四岁那年的最大痛楚是什么。李泠也没敢去问,只觉那婉妙的语声中透着一股刚强,不由想起了初遇她时那漆黑美眸内灵动而不羁的光芒,仿佛暗夜的月辉般让他惊艳。

这般背着她疾奔了许久,但觉背上温热无比,脖颈处被她丝丝的秀发扫着,一缕似兰似露的淡雅甜香在鼻端起伏,李泠的心不禁怦怦乱跳起来。

他急忙咳嗽一声,道:“你后来跟在龙先生身边,那就畅快许多了吧?”

“是啊。”谷星瑶道,“我刚拜入师门的时候,还只十四岁,师尊总是很忙,每年只寥寥数次可以指点我的武功,陪在我身边的除了几位丫环,便是你见过的那位叫辛十二的忠心老仆。十二叔武功很高,人也洒脱有趣,终日带着我游玩闲逛,倒也快活得紧。两年之后,师尊见我的武功进展不俗,对我的指点也多了起来,那时候我才见到了南溟……”

听得南溟这个名字,李泠的心登时一紧,忍不住骂道:“死不瞑目,那时候这小子也不大吧?”

谷星瑶道:“比我大了三岁。但他跟随师尊的时日却比我多了许久……”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急促咳嗽起来。

李泠觉得她轻搭在自己肩头的双掌都在微微颤抖,忍不住问道:“妖女姐姐,你这般生气,莫非几年前,这小子便欺负你了么?”

谷星瑶不答。山道问一片岑寂,只有李泠急匆匆的脚步声。

过了片刻,才听谷星瑶幽幽一叹:“是……但他没得手,还险些挨了我一刀。”

李泠的肩头猛觉一阵生疼,谷星瑶的十指似是不觉间抓紧了,他的心也不由一痛,那时妖女姐才十五六岁,死不瞑目这厮不知怎样欺负了她,让她这般恼恨至今!

“自那时起,这厮便时时纠缠我。可怕的是,逍遥门以逍遥自在为旨,历来对门人约束不严,我向师尊哭诉,师尊却哈哈大笑,说你要想不被他纠缠,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功夫练得比他还高。自那时起,我便拼力苦练,再到后来,师尊见我俩水火不容,干脆将我俩分开了……这一次,我和他已经半年多未见了,没想到他的武功又有精进……”

李泠想到适才南溟疾攻的那三抓,兀自心有余悸,叫道:“是啊,这小子的功夫是挺高,比明宸他们都要高上许多。亏得你传过我几招逍遥游身法,误打误撞,竞避过了这小子的疾攻。喂,这小子是怎么给龙先生下毒的?”

话未说完,陡觉谷星瑶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一紧,只听谷星瑶已俯在耳边,低声道:“噤声,有人追来了,这人武功挺高……”

李泠心中一紧,见前方有一片杂木林子,忙疾步奔去。才进得林内,便听身后传来一缕极轻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如飞掠来。李泠瞥见那人身法快如电闪,心内更惊,借着淡淡的月辉,凝神细瞧,蓦地心头一跳:这人是……谭易清!

那人身子颀长,正是丹剑派的第三把好手谭易清。李泠心惊肉跳之际,谭易清已在林边疾掠而过。李泠紧绷的心霎时一松,刚要说话,猛觉唇边一暖,已被谷星瑶的玉手掩住了。

月光下只见青影飘忽,谭易清又掠回。林子边上有一泓清溪缓缓流淌过,给月光映着,如洒了一层水银般耀着亮光。谭易清就卓立在溪边,似在凝神静听什么。此时万籁俱寂,只有蝉声忽断忽续,谭易清横剑而立,如电双眸来回扫视,带着一股森森的鬼气。

过了片刻,谭易清已迈步踏向林内。他步子极缓,但一缕森森剑气却已直侵过来。李泠登觉一个激灵,忙运起罡气相抗。就在他浑身一哆嗦时,谭易清的灼灼目光已电般扫来。

猛然间一道碧光闪过,谷星瑶已自李泠的背上凌空跃起,销魂刀横划而出。

这一刀出其不意,疾如利电。谭易清惊呼一声,仓促横剑一封,但觉碧光忽闪,己从额头掠过,跟着肩膀一痛,已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谭易清疾退两步,勉力站稳,却冷笑道:“好刀法,可你的机会,仅止于此!”

谷星瑶横刀而立,冷冷道:“是武遨那厮命你来杀我们的么?”

月光下的女郎白衣如雪,静静凝立,明眸如水,冷冷地望来。饶是谭易清在丹剑派清修多年,剑心坚固,忽然间看到这明艳绝伦的白衣女子,也是心神一颤,只觉这女子身上似乎蕴集了世间百花千葩的秀美之气,冷如玉,清如月,委实娇丽难言,暗自惊疑:邪魔妖女,当真古怪,她怎的忽然间变得这般美了?若非这把金刀,简直认她不出。

他缓缓舒了口气,才将心神凝定下来,冷笑道:“武堂主言出如山,说过十招后饶你一命,自然不会食言。可他的话,也只能约束乾坤堂,却管不得我丹剑派!”

深林中忽地传出一声低沉的冷笑:“是么,那老夫管得么?”

随着这淡然的笑声,天地间霎时变得悄静无比,连蝉声都冷寂下来,仿佛怒狮巨罴将出,群兽屏息,万物敛声。

与此同时,谷星瑶却如释重负地淡淡一笑。她一直全力苦撑,此时心神一懈,不由摇摇欲坠。李泠急忙赶过去扶住了她,谷星瑶舒了口气,低笑道:“好了,师尊来了!”

此时她低声言笑,原本破绽四出,但谭易清却无暇他顾,只觉那股杀气漫卷而来,犹如深秋的浓雾,将他紧紧裹住。他不由扬起眉毛,喝道:“是谁,快给道爷滚出来!”

“谭易清,念在此地仍是玄门,你自己折断右掌,这便滚吧!”一道刚劲瘦峻的身影缓步而出,正是龙轩公。

“尊驾便是龙轩公么?”谭易清一声问罢,见对方冷冷点头,眉头不由突突几抖,蓦地阔剑一竖,喝道,“丹剑派弟子,可杀不可辱,谭易清这便领教圣尊高招!”

玄门中人的规矩,虽在背后都痛骂龙轩公为“大魔头”、“魔尊”,但见面之后,却多是谨守江湖礼数,尊称其为“圣尊”。

龙轩公道:“你适才要杀我的徒弟,照老夫的脾气,本该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眼下我与尹凌风的大战将起,如此一来,难免落得个激怒对手的骂名。老夫只得慈悲一些,让你自断右掌,终生不再用剑!”

李泠听得龙轩公言语虽不改狂纵本色,但始终顾念大战对手的襟怀却与风长老一般无二,不由心底暗叹:果然都是御道境高手,胸襟气魄端的不凡。相较而言,大胡子令狐易胜外貌粗豪,内里算计,可差得远了!

谭易清不愧是丹剑派的有数高手,顷刻间已凝定下了心神,森然道:“圣尊的大慈大悲,贫道心领了,有幸与圣尊一战,也算贫道三生有幸!”

龙轩公的眸内精芒一闪,冷冷道:“如此,便不需废话了,出手吧!”

谭易清点一点头,阔剑上耀出璀璨精芒,犹如一道冷电,在宽大的剑身上游走不定。李泠远远观望,也觉阵阵剑气横扫而来,激得他浑身发冷,凝目看龙轩公时,却见他静静而立,神色淡漠。

谭易清的脸色愈发阴沉,以往他蓄势待击,只需全身真气催发,滚滚剑气便似秋潮决堤,转眼间便可将对手的心神击溃。可此时龙轩公明明站在自己对面,却有一种虚无通透之感,他全力催发的剑气直撞过去,但遇到的不是拦江之堤,而是浩渺虚空。这种感觉竟比当日他和尤渊联手对抗宇文岳时还要可怕。

“丹剑派以‘剑心修炼’为要旨,”龙轩公却冷冷地开了口,“谭易清,何谓剑心?”

谭易清登时一愣,忍不住道:“心剑合一,以心御剑,是为剑心!”

龙轩公却哼了一声,摇头道:“剑心,以胆气为根,以心意为骨,剑心修炼的极致便是‘剑心空明’四字。而你此时剑气虽利,可惜只知一味求其盛大,须知你气势越盛,反衬得你胆气越虚,距‘剑心空明’的极致更是南辕北辙!”

谭易清只觉对手的话一语中的,再跟他锐利如刀的目光一对,登觉心神震颤,知道若再这般对峙下去,龙轩公极可能一招不出,三言两语便会将自己的心念击垮。他蓦地沉声低啸,长剑挟着一道龙吟骤然挥出,剑上厉芒如电,直向龙轩公当胸卷去。

这一剑气势沉浑,光灿灿的剑轮如半弯明月,映得剑前三尺纤毫毕现。

狂飙般的剑势吐出,谭易清陡然发现,这耀目的剑轮之前,却已没有了龙轩公的踪迹。

谭易清惊得全身毛孔张开,龙轩公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但他长剑暴吐的一瞬,他却忽然消失不见。这气劲十足的一剑已势不可当地撞出,瞬间插入对面的古树。

便在同时,谭易清的右肩被人轻轻一拍,耳边响起一声轻叹:“你还差得远!”

这一掌绝没有半分真力,纯似老友间的嬉笑拍打,谭易清却似被抽干了精气的干尸,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李泠惊得张大了双眼,原以为会是一场热闹非凡的龙争虎斗,哪料到二人只是一刺一拍,便即了断。

“剑气可嘉,胆气全无。”龙轩公并未趁胜追击,只是负手而立,冷冷摇头,“可惜了!”

谭易清大口喘息着仰起头,眼中已全是灰暗之色。他想说些什么,但嘴角牵动,却一字未出,终于吃力地拔比了树上的长剑,缓缓塞入鞘内,再慢慢转过身,踉跄远去。

谷星瑶望着他的背影,道:“师尊,便这么放他走了,当真便宜了这小子。”

龙轩公冷笑道:“他的剑心已碎,这辈子只怕再也无法用剑了!”

剑心已碎!李泠不由打了个寒战,眼前闪过谭易清灰败的目光,忍不住道:“那谭易清可是丹剑派有数的高手,早已踏入神照境,遇上龙先生这样的御道境高手,竟只一招,还败得这般惨?”

“高手过招,最忌破胆,他一招未出,胆气已被我慑住。若非如此,也不会一败涂地!”龙轩公向他深深凝望,“明白么,要做最强者,这条路实是百般艰难,而胆气二字,决不可缺。”

李泠眼前一亮,缓缓道:“要做最强者,便如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又有何胆怯的?”

龙轩公呵呵一笑,转头望向谷星瑶,低喝道:“瑶儿,你竟敢独闯玄门,亏得有两个伙计赶来跟我报讯,若是我再晚来半步,那会怎样?”

谷星瑶娇笑一声:“师尊,有人报讯就够啦,弟子早知你老神通广大,咳咳……”

“少废话,你这伤势可耽搁不得!”龙轩公神色肃然,探掌按在了谷星瑶后颈的大椎穴上,低喝道,“虚心内守,不可妄动真气!”谷星瑶应了一声,忙闭上秀眸。

一股浑厚的内力透入,真气数转之后,谷星瑶已舒了一口长气,再睁开眼来,眸内已是恢复了数分神采,喜道:“师尊真是神功通玄,弟子全好了。”

“全好个屁,你是被武邀那厮的蟠蛇劲所伤吧?”龙轩公冷冷道,“若非老夫下手及时,只怕你会落得个毕生伤残!记住,这两日内不得与人动手,静养为佳!”

谷星瑶嘟起小嘴,道:“知道了!”

李泠在旁看着,不由嘻嘻一笑,暗道:这妖女姐在哪里都是豪气遮天的样子,但在龙先生身前,倒似个小孩子。

谷星瑶望了他一眼,才向龙轩公道:“师尊,适才在丹剑派的炼慧炉,倒多亏了这小子,几次使诈耍滑,引得武遨分心。”

李泠叫道:“什么叫使诈耍滑,那是攻心为上,直破敌胆,懂吗?”

龙轩公点一点头道:“你们敢在丹剑派的老巢放手大闹,已算有些胆识了。”说着抬头望了望浓浓的夜色,叹道,“时候不多了,咱们且先回那落脚之地。”

三人行到山脚下,林子边上拴着一匹青骢马,龙轩公命谷星瑶骑上了牲口,借着淡淡月辉一路疾驰,不多时候便驰到~处大庄院前。

几只高挑的大红灯笼上映出了“连发客栈”四字,显得颇为不伦不类。这庄院显是哪个富户私建的幽居别业,因地近玄门,在这法会时被人租下,改成了大客栈。

“进吧!”谷星瑶跳下马来,对李泠道,“这里面早被咱们都包了下来。”

“原来你们一直住在这里!”李泠跟着龙、谷二人穿门过户,东张西望,但觉这庄院颇为广大精致。辛十二早带着几名仆役赶上前来迎候,和李泠见了礼,便领着他们直入后宅。

这后院格局便是一处花园,此时月光如霜般铺下来,园内新植的丛丛繁茂花草和天然的山石高树都披着淡雾样的轻辉,满地松软的绿草踩上去极是舒适。花园后方是一处静静的小潭,给月光映着,如洒了一层水银般耀着亮光。

“园无水不灵,”龙轩公凝立在潭边,悠然道,“这处别院的点睛之笔,便是有了这处水潭!”

李泠望了几眼潭水,不由又望向龙轩公,实不知他为何忽然发了雅兴,要来谈论园艺之道。

龙轩公道:“李泠,天明后,你这被劫的玄门四星必得赶回游心观,时候业已不多了,瑶儿,你跟他说说两日后四星之战的规矩。”

李泠抢着道:“听说下一轮的四星之战,要移师到东极紫苑了,只不知这里面有何玄虚?”

谷星瑶道:“今晚约你出来,本就是要跟你说这个的。四星之战的名目,唤作‘玄门三关’。据说共有三关要过,最后的第三关是捉对比武,你的对手是白马郑融。可惜前两关是什么,咱们无从得知。”

“那定是文战了。”龙轩公凝目望着那处水潭,道,“瑶儿,玄门最厉害的功法是什么?”

谷星瑶秀眉微蹙,沉吟道:“那定是九重山功,或是天雷正法了,这都是调动天地法阵的神功……”

龙轩公悠悠点头:“不错,其实自在玄门最厉害的武功,便是阵法,与天地合一,调天地巨力!四象会武比到现在,却一直没有阵法出现,他们定是留在了最后的四星之战!”

“这么说,这两场文战要比破阵之法么?”谷星瑶忧心忡忡地瞥了眼李泠,“小滑头,你对阵法一窍不通,这回可要大败亏输了!”

李泠翻起白眼,也冷哼道:“谁说的,小爷我自几岁起便跟义父背诵风水口诀,什么阴阳八卦五行生克,只怕我比那些大小道士都熟稔,这一阵才是我的强中之强!”

谷星瑶哧哧一笑:“小滑头,你不懂装懂时的样子,很是可笑。”

李泠苦笑一声,没有接口,心中却知谷星瑶说得在理,这阵法比试虽也有五行八卦的说道,但实则全然不同。

“李泠,”龙轩公将目光凝在潭中明澈的月影上,缓缓道,“你在苦战时竟能体悟出天象来,这很不容易,所以你才配和我谈论阵法,现下,我来告诉你阵法的真谛!”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语,一时间天地都悄寂下来,极静的夜里连一缕风也没有,藏蓝色的潭水中浸了明月的倒影,更显得深幽蒙咙。

阵法的真谛,莫非是不可言说?李泠没有问,只是全心感悟这无穷无尽的幽寂。

“瑶儿,何谓阵法?”

谷星瑶听得师尊问话,略一沉吟,便道:“阵法,本是两军对垒时的陈兵之道,相传武王伐纣时已讲究行兵布阵,其后孙膑创八卦阵、诸葛创八阵图,本朝出师伏龙派的一代奇才李靖创六花阵,聚散攻守,千变万化。而阵法融入武学之后,更参究了易学阴阳之道,灌注了布阵者的神气修为,大者有奇门法阵、小者有无方心阵,益发深繁难测……”

“说得好,但也说得太多了!”龙轩公仰头望月,缓缓道,“什么是阵法,天地便是最大的阵法,你我都在阵中。李泠,你若感悟了天地之道,便能应付你玄门的诸般法阵!”

“你我都在阵中?”李泠心中一震,也不禁仰起头来,但见月光清亮如水,仿佛是从云彩间流淌下来的一般,透明、清净而轻灵,将世间的万物笼罩在空明的水色中。

“头上有月,潭中有影,李泠,你悟到了什么?”龙轩公的声音竟也有些空漾。

李泠凝神体悟,沉默好久,才道:“月光笼罩天地,我看到了静与虚,所谓‘致虚极,守静笃’,水中之影为虚极,天心之月为静笃。”

“只看到虚、静二道还不够,你还拘在自己的心里。”龙轩公道,“瑶儿,你悟到了什么?”

“天心之月不动,溪水一直在微微流动,”谷星瑶的声音也如月光般剔透空灵,“但潭中月影,则是动而不动。”

“你能悟到动而不动之理,已属不易。”龙轩公的眸子熠熠闪动,“实则世间万物,都在动而不动,不动而动,这是天道的一种循环。”

“循环之道,”谷星瑶恍然道,“月升月落,晨昏交替,莫不在循环之道中!”

“不错,老子日: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这个‘复’便是循环之道,”龙轩公悠悠一叹,忽又问道,“而这循环之道的终极,又是什么?”

一句话登时将两人问住,龙轩公才缓缓道:“你们听到月下的蝉声了么?”

李泠的心瞬间沉静下来。潭边的浓密高树间传来老蝉断续的鸣声,在流水样的月光下,那蝉声更觉幽寂。就在这无比清幽的蝉声中,他忽然想到了那日头顶上滚滚的雷声。

动与不动,冷清的蝉声与沉闷的雷声,同时敲击在他的心头。

“蝉儿在呜叫中成长,又在呜叫中走向死亡……”他仰起头来,怔怔地道,“万物都在生生不息,却又都在循环往复之中。他们出生、成长、壮大,再一刻不停地走向死亡,这才是循环之道的真相!”

“只差一点,破!”龙轩公望向他,“循环中最大的秘密就是一个‘破’字,是破蛹化蝉之破!循环中蕴藏着无尽的变化,无尽变化的极限则是突破宿命,破出旧的自我,跃入新的循环!”

“破出旧的自我!”谷星瑶秀眸一亮,喜道,“就如蝉一样,出于泥土之中,却能脱壳羽化,振翅复生,自此餐风饮露,逍遥自在!”

“你明白了吗?”龙轩公望向李泠,淡淡道,“月色和蝉声,一直在告诉你阵法最大的奥秘!”

李泠只觉他极舒缓的这句话恰似洪钟大吕,霎时心底的元明心镜生出感应,一团明亮心光广大无比地向四周展开。恍惚间只觉蝉声、水声、风声,天地万籁之声悠然并作,自己仿佛站在了天地的中心,万物循环的起点。

“万物并作,却都在‘复’中,一切生命都在生灭轮转,他们会全力以赴地破出旧的循环,踏入新的循环!如同蝉一样,从黑暗跳向光明,脱胎换骨,摆脱宿命。”李泠长吸了几口清凉的夜气,又道,“谷姐姐,我明白你为何喜欢蝴蝶了,蝴蝶也如蝉儿一样,同样破除了宿命,跳出了旧的循环!”

谷星瑶明眸闪烁,似喜似忧地望着他,微微点头。

“不错,而所谓的阵法,都是创出一种循环,困住入阵之人!记住这四字吧——破出旧我!”龙轩公的声音似喜似悲,“破旧,是循环的终极,也是循环的开始!明白这些,岂止阵法,天地万物都困不住你。”

“晚辈明白,入阵之后,定会静观循环与破旧之道!”李泠的心中感慨万千,蝉声再传入耳内,竟觉无比美妙,它们破出了地下黑暗的旧生,炽热地高歌新生,天地万物的循环竟是如此奇妙。

“龙先生,”他忽然若有所悟地道,“与风长老决战,正是你的破旧之道吧!可这法子太过凶险,听我师父逸龙子说,傅掌教那里,只怕会对龙先生有所不利!”

“全无所谓!记住,能困住你的,只会是你自己!”龙轩公仰头望了望沉静如水的月光,忽地挥手道,“回屋,老夫要喝酒啦!”转身飘然向花厅行去。

李泠望着他洒然的背影,登觉心绪万千,一时说不出话来。

谷星瑶凝望着龙轩公的背影,秀眸内也是清泪闪动,想再劝解一番,但想到师尊的脾气,终究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轩敞的花厅内,白袍如雪的龙轩公斜倚榻上,掌中轻捻着一只满盛美酒的白玉杯,向李泠摆手笑道:“坐吧!”

每次和这冷峻的老人对望,李泠的心内都既感亲切,又觉敬畏,便依言坐了,扭头见谷星瑶还俏立一旁,忙道:“妖女姐姐,你也坐吧!”

谷星瑶哼了一声:“在师尊跟前,你给我老实些。”

李泠无奈地眨眨眼,道:“龙老先生在不在跟前,我都对姐姐很老实啊。”李泠知她当着龙轩公的面决不会动巴掌,索性拿她打趣起来。

一句话逗得龙轩公呵呵低笑。谷星瑶狠狠瞪了李泠一眼,才望向龙轩公,道:“师尊,武遨那厮,是否也借机给你老下了商道请柬?”

龙轩公点头道:“今日黄昏,那厮派人送来了书帖,上面写着,待他玄门会武评判之责一了,便请我至距七曜天峰不远的致远峰天风海雨阁上一晤,纵论商道大势。”

“什么纵论商道,”谷星瑶愤愤道,“这厮分明是借机生事,他算准了您这两日便要激战风长老,他在会武之后与您一战,正可坐收渔利!”

李泠心中一动,忽道:“龙先生,武遨这封战书下得大有玄机,此书一下,你在激战风长老时,或是想留有余力,或是会心存畏惧,必不能全心迎战。他事后的便宜,终究会占得更大!”

龙轩公眼芒一灿,笑道:“尹凌风与武遨,岂不也正凑成了一个连环阵?人人皆在阵中,只看你如何破阵!”

李泠心中一热,人人皆在阵中,人生该当如何破阵?对面这个豪气万丈而又深邃如海的老人,显是要以惊人的璀璨去撞击生命之阵。

他叹了口气,忽又想起一事,道:“龙先生,还有一件紧要之事,八彪之战中,咱们让武遨的赌坊吃了大亏,这次四星之战,听说武邀要力保自己的女婿郑融晋身双玄,那这场商道赌局……你会如何安排?”

龙轩公微微一笑:“难得你这时候还记得这商道赌局!不过,你眼下最好忘掉它……”

“忘掉它?”李泠大奇,忽地双眸一亮,“莫非龙先生不会再下巨资,截击万金赌坊啦?”

龙轩公点了点头:“赌局犹如阵法,顾念太多,便会陷进去。你苦战大胜了明宸,已让武遨损失惨重,这种以重金押宝的偏门之法犹如兵行诡道,只可一,不可再。眼下,你只管全心与郑融一战!”

李泠登觉如释重负,道:“好,那我后日放心去打,决计不会让小白马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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