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宿舍
诗曰:七排·怀归
宅人久睡梦当家,故校重回几叹嗟。
炉火吐红心底幻,泥墙透白镜中花。
连排木板大通铺,满地浮尘小污洼。
一代村孩皆正果,四方室友各天涯。
朝朝穿越情犹挚,岁岁怀归发不华。
年少寒窗今日忆,时空迷乱笼烟霞。
都说恍然如梦,许多梦一恍间就过去了,飘忽如烟,不会在记忆中留下多少沉淀。今天的梦却缠缠绵绵,一直恍惚在半梦半醒间,回不到现实。疫中宅家在舒适的大床上,梦回四十年前高中的宿舍,余兴难尽,情怀难抑。
一九八一年高中入学,位于后大滩乡村的铁沙盖中学已经是驰名乌兰察布盟,甚至全区的旗直农村中学。文科惊天动地的升学率吸引了源源不断的学子千里求学,这给本来就捉襟见肘的食宿条件雪上加霜。学校把能够遮风挡雨的库房甚至用于勤工俭学的油坊都整理出来,还是无法满足慕名而来的人潮。一排排土坯房挤满了莘莘学子,拥挤的程度用见缝插针形容毫不为过。床铺是用木桩支起来,钉上一条条木板的大通铺,小屋一铺,大屋两铺,靠后墙的过道还要加塞,放一个大床。通铺一般可安置十三人住宿,紧张的时候要容纳十四人,人均一尺宽不是夸张,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标准。
这样的条件下起夜是个很麻烦的事。起比较容易,漆黑中用脚探索下床的空隙,不要踩醒别人就行。归位就会很头疼,让开的空隙早已被小鲜肉填满,重新挤开一个间隙那就很难了。好多人干脆穿好衣服直接到教室,好在每天凌晨四点就有早起的同学在煤油灯下开始苦读了。早起的人错穿衣服也是家常便饭。一方面是衣着的颜色不丰富,雷同的多,另一方面早起没有灯,黑灯瞎火的摸起来就穿不错才怪呢。唯一的一次因为不起床被老师带领全班同学早操后集体“围观”,就是人高马大的同学穿走了我的裤子。当老师弄清原委,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穿着七分裤的时髦同学,一场乌龙让全场会心大笑。“伙睡”是很形象的一个方言词汇,为了减少被子占用的地方,同学们会大小、胖瘦搭配,相拥在一个被窝里。这样,不仅褥子可以展开,厚度也可以增加,既舒适又暖和。能够一起“伙睡”一定是要好的同学,所谓兄弟(姊妹)也就如此吧。若干年后,还在念念不忘的人,多是这样同甘共苦过来的臭味相投的知己。
宿舍里条件简陋,一个铁火炉是冬季取暖的唯一暖源。后大滩三九严寒,昂贵的块碳从数量上远远不能满足采暖的需要,只在睡前才会点燃一炉,烘托一个温暖的氛围。人多免不了剩菜剩饭,宿舍里就成了老鼠的天堂,它们成群结队,肆无忌惮地毁坏行李等物品,让人防不胜防。有一次,同学从打碎的窗口里扔进一块砖头,竟然在鼠群里能成功命中一只硕鼠。
宿舍外则是流浪狗的世界,它们不咬人也不怕人,徘徊在宿舍门前修养得膘肥体壮。
前路是千军万马拥过独木桥,简陋的条件并不能遏制脱胎换骨的愿望。六十年代的一代人,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坚韧不拔,成为国家建设,改革开放的中流砥柱,圆满了无数父母出人头地的梦想。贫瘠遥远的土地鲜花盛开,艰难困苦的校园桃李芬芳。世事沧桑,据说当年的铁沙盖中学如今只保留了牌子,早已名存实亡,当年的校舍改成了养老院,正苟延残喘出最后的时光。无法放下的依然是少年时的情怀,魂牵梦绕的永远是那些温热的土墙。
致敬,我铭心刻骨的母校,致敬,我含辛茹苦的师长!
腹稿过一个描写高中生活的长篇,但终究不敢动笔,害怕自己写下去永远回不来。但每每的梦境又一直避不开那片牵绕着情愫的地方,梦里的人,镌刻在记忆里的事,起伏如流。权且以这些零碎的片段来排泄一些膨胀的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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