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520,原本平常的数字,因为读起来很有爱,就让这平凡的一天也开始绽放光芒。我们特别邀请到著名社会学家李银河与德芬对话,聊聊“真爱”这个永不过时的话题,今日就让我们一起谈谈情、说说爱。
张德芬空间的朋友们:
大家好,我是李银河。我今天讲一下真爱,生命虽然从宏观看,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从微观看,却汹涌着各种各样的意义,其中最有意义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声名显赫,而是爱。
关于真爱的话题,我有些无语。
我自己有没有经历过真爱?如果真爱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爱,那么我想答案是否定的。我只经历过“真的很爱”的“最爱”,没有经历过真爱,也许真爱在我心中太高超了,不是一般能及的。那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爱?我相信是有的。像王小波和李银河,就是人人羡慕的一对。也像李银河说的,是偶然也是必然,其中多少有命中注定的一些因素在里面吧。
我对爱的定义其实是:不用负面性去回应所有的事物,这个实在是太难了。那么真爱又是什么呢?真爱应该就是像银河说的:灵魂的投契——到了某种程度,无论什么样的外在考验和打击,都无法让两个人分开,这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个人的个性或多或少也决定了他或她会不会遇到真爱。我就不是那种可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碰到再爱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太苦逼,无法带给我滋养,那么我还是会决定离开。但对于孩子、父母,这种有血缘关系的人,我的容忍度还是比较大的,也是必须的,但是这算不算是真爱呢?也是真爱的一种吧,不在男女情爱范畴内的真爱。
我也一向反对这种说法:有一个人,非常适合你,只要他一出现,你们就会携手终老,一切都会顺遂平和,完美安好。真的没有这种事。那些看起来是真爱的伴侣,我相信两人之间也是磨合了很久才沉淀、稳定的,而这其中,就是必须要修炼的功课。有一件事永远不会错:亲密关系就是修行最好的道场,拿对方来练手,学习生命的智慧,这应是追寻真爱的人该有的态度。
最靠谱的真爱就是爱自己——不弃不离、不责怪、不抱怨。当我们看到自己又在贬低、责怪、找自己麻烦时,一定要能够停止,回到心中那块温柔的地方,好好陪伴自己。真爱应该是带出对方最好的那一面和你互动,如果是带出最不好的那一面,两个人即使爱的要死要活,那也是一种“共业”——共同经历不好的业力,而不是同修——在人生的旅途上相伴相持,帮助彼此成长。
当王小波爱上李银河,他说: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而大侠对李银河的爱一样热烈,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如同醋和酱油。
她其实不是她,而是他,是一位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人。他叫大侠,是一位女变男的变性者,或者叫跨性别者,英文名叫transgender。无论从外貌还是内心看,他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男性。他性格中的男性度极高,超过很多男人。
因此,有时他被人误叫一声“先生”“大哥”会乐不可支;他生活中最尴尬的事情就是,每次进公共女洗手间都会把里面的人吓一跳。最搞笑的一个事故是这样的:某天,他进女厕所,后面一个男士以为是男厕,就跟着他进了女厕,而那位男士后面的一位女士一看他俩进了女厕就以为女厕是男厕,于是一转身进了对面的男厕。
我们在一个酷儿聚会上相遇。聚会在西四羊肉胡同一位男同志的家里举行,记得我还约了《东宫西宫》的导演张元一起去,并且在那里首次见到被誉为中国法斯宾德的崔子恩。
我因为基本上谁都不认识,所以在聚会上显得很落寞,这时,“她”过来搭讪,并提起我们以前在一个女同志的见面会上见过一次。后来他告诉我,从那次见面,他就“惦记”上我了,心想:要能跟这个人在一起该有多好。我们互相留了电话,我心里想的是做女同志调查,而他心里早就暗恋上了我。
我们是相当有缘分的,证据就是他第一次约我,电话打来我就说对了他的名字,而且把我跟另一位老朋友的约会忘得一干二净,欣然去赴他的约了。后来那位朋友好抱怨我,我自己也纳闷,像这样爽约的事在我是极少发生的。
我在人民日报的西大门等他,他竟是开着一辆深棕色的桑塔纳来的,记得我还暗暗猜测他的职业,因为当时有车的人很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位出租车司机。我们的第一次谈话是在麦当劳,这在当时还是很奢侈的一种消费。我问他答,很坦诚,一切问题都如实回答。我在一个本子上做了记录,这是我做同性恋调查时一直使用的方法。记得吃完饭我要结账,至少也是AA制,被他不容分说地拒绝了。做社会调查按惯例是要付费的,哪有让对方结账的道理?我哪里知道,在他心里,这并不是一个调查访谈,而是男女约会啊。
他陷入对我的狂热爱恋,对我来说完全是猝不及防,而且有点匪夷所思:虽然凭我的专业知识,我很快明白他是一位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跨性别者,而行外人大多是分不清跨性别和女同性恋这两种人的,他自己也是一直在女同志的圈子里进进出出。我对女人的身体是没有欲望的。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他对我的爱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不由我不受吸引,不受感动。当时的感觉,他就是上帝派来的一位天使,是专程来解救我出失去小波的苦海的。
张德芬提问李银河
1.
张德芬:您与王小波的爱情羡煞旁人,被一个人这样爱过,是什么样的感觉?您觉得这样的爱情是命运的安排,还是需要努力去获得?另外,经历过这样有深度的爱,还可以敞开心接纳另外一个人吗?
李银河:被一个人这样爱过,当然是很幸福很快乐的感觉。这一经历既有偶然的因素,也有必然的因素。偶然的因素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叫做王小波的人,他正好是这样一个人,而我恰好碰到了他,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必然的因素是我们各自对这一爱情的准备,这准备包括三观的一致,俩人全都喜欢的书,思想性格的投契,浪漫气质和内心的吸引。
灵魂的投契使得外在的一切变得无足轻重,比如相貌身材社会地位之类的肉身和世俗的因素。当然,还有就是他对我发生了激情之爱,而这种浪漫的激情之爱在世俗生活中并不常见,它的诗意非常有魅力,能扫除两人关系中的一切障碍。
经历过这样的爱,的确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能让我再次接纳一个人的唯一原因是另一次激情之爱。如果只是一般的好感或者一般的搭帮过日子就绝无可能。
2.
张德芬:中国女性大都困扰于性羞耻的问题,如何理解这个问题,以及如何解放女性的性羞耻,您有什么建议?
李银河:女性的性羞耻来自几千年男权社会在性问题上的男女双重标准:如果一个男人喜欢性,有很多性伴,得到的多是正面评价,如有钱啊,有权啊,有魅力啊,至少是身体好;而如果一个女人喜欢性,有很多性伴,则多是负面评价,如下贱啊,淫荡啊,可耻啊,违反妇德等等。
于是女性就都觉得性很羞耻,耻于言性,耻于承认自己的性欲望,耻于伸张自己的性权利,耻于追求自己的性愉悦。要解放女性的性欲望,建议从观念和行动两个方面加以改造:在观念上要把对性欲望的负面看法换为正面看法,把性从坏事转变为好事;在行动上要鼓励女性勇敢地去承认自己的性欲望,伸张自己的性权利,追求自己的性愉悦。
3.
张德芬:关于同性恋情,为什么女人似乎更容易在两性当中摆动(从异性恋者转变为同性恋者)?您的看法是什么?
李银河:从性学的调查数据看,并没有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改变性向的证据。但是如果人们会留下这样的印象,恐怕是因为很多女同性恋对自己的性向并没有很明晰的感觉,在年龄比较大或者懵懵懂懂地结了婚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男人,其实喜欢的是女人。
我猜想这种状况与男女性器官的区别有关:男人的性器官对于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明显表征(不喜欢的就不能勃起),而女人的性器官却缺乏这一明显表征,所以有些女人对自己的性欲究竟指向哪个性别一开始不是那么清楚明了,误入歧途。明白之后才转向自己真正喜欢的性伴。而这一转变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女人比较善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