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乘务员走到唐静跟前，用五根粗糙干涩的手指在发呆凝视窗外的唐静眼前晃了几晃，不忍打搅但又得出声询问的腔调。

    “诶，美女！”

    “呃？”

    唐静回过神转头看着脸蛋儿干涩红润，和自己一样双眼皮大眼睛的美丽女乘务员。乘务员转动着清澈明晰的双瞳在那思考了半分钟，就用极缓慢低调的语气询问着。

    “请问——您捧着的是？”

     唐静低头注视着手中两盒子。

    “里边装的是我爸爸妈妈！”

    “哦。冒昧了，真抱歉！”

    乘务员感到脊梁冰了下，随即觉得失态便道歉着。

    “没事！”

     唐静不以为然，微笑着应答。

    “给您个建议好吗？您看，和您在同一节车厢的旅客，他们因为您手上的······有些害怕，我刚也替您去看了其它几节车厢，在我们前头三节的2号车厢里只有一个乘客在那，我也问了他是否同意，他说随我安排，您看，您移步到2号车厢里休息，如何？”

    极其真诚生怕伤害到唐静的乘务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段话给说出来。唐静点点头，面带轻柔的笑容叫乘务员带路。乘务员红润的脸蛋笑得更像一朵正在绽放中的红玫瑰。唐静背着旅行袋双手紧紧护住骨灰盒子，对于同车厢旅客投来的歉意眼神报以微笑，她怎能去埋怨这些远行散心人们的胸怀。走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每过一节唐静都低声对着盒子喃喃着。

    “爸妈，我们过车厢了，别怕，跟着我走哈！”

    在“空空如也”的2号车厢，唐静坐到间隔3号车厢尽头的卡位里，乘务员笑着祝她旅途愉快后，再走往2号车厢尽头的卡位，对着不知是什么人也说了照例的祝福语，便转声离去了。世界的转动一下间仿佛在车厢里停滞了，安静得出奇，安静得使怦然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入耳。这种安静正是唐静需要的，她不喜欢过多喧闹声来扰父母的亡灵，她害怕父母跟丢了自己，这样想着的唐静身处安静得出奇的2号车厢，心里对着前头卡位不知名的人顿生不尽的感激。唐静呢喃呓语着。

    “爸妈，我们可以安静呆在这里休息了，真好！没有吵闹声，你们不用再害怕哈，跟着我，坐我对面床榻上。”

    呢喃的细语尽管声调已是极低，还是穿过寂静的空间钻入沉寂着的人耳朵里，因为这呢喃是特别的、轻柔的、深情的；无法模拟的。2号车厢尽头卡位中的人在心中颤栗了下，牵扯紧皱眉头的那根神经线轻微抽动着，挪了挪不知何时陷入沉思就没再挪过的身体。身旁手机短信声响起。

    “你去珠峰做什么？”

    “去看一诺在不在！”

    短信回复完，2号车厢尽头的人也和紧靠3号车厢卡位的唐静，一起陷入空灵的世界中。列车在广阔神秘的土地上继续往前飞驰着，从白昼进入到黑夜中。深夜醒来又想和父母说会话的唐静听到2号车厢尽头的人，梦呓着。

    “一诺······一诺······一诺······”

    声音断断续续着、起起伏伏着、哽哽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