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
峰爸两鬓早已斑白,额头与眼角布满了皱褶的细纹,和唐少峰形似的浓眉在那深深紧锁着,低着头喝着玻璃杯里的白酒,没出声。小唐静见爷爷没有丝毫的犹豫,还是会一意孤行,便紧张地再说。
“爷爷!不要再去了行吗?”
“您都去了十几年了,大家都把您当疯子,谁愿意理您啊!上次不是还把您关进再教育所里吗。您要告的是整个派出所办事不公啊!”
峰爸抬起头用着已老花的眼睛凝视着孙女,心头有万般的愧疚。十几年来,每回自己憋屈不过来就跑去上访时,都是把小唐静一人扔在家。这孩子,就是这样长大的!
“爷爷!再教育所里的日子好过吗?您上次回来都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您踏进家门说的第一句话您都给忘了?您说那些人都是人吗,全都是些才狼虎豹,全都是些恶魔!”
小唐静继续说着,从她嘴里说的这些话语显然与年龄有所不符,小唐静被世事变故给扯拉地“长大了”。她真的不想爷爷再去受那非人的折磨。爷爷打从被再教育所里放出来到现在,每回夜里入睡后都是呼喊着梦话,每当这时,小唐静总是赤着脚跑到爷爷房间,聆听着爷爷那噩梦里的语言。
“你们——你们不是人!你们竟然滥用私刑,你们竟然用针来刺我的小腿。啊······”
“扇耳光,扇耳光,用拖鞋扇耳光······你们······你们!”
“我好饿,我好饿!给我一口吃的吧,给我一口吧!”
爷爷断断续续、呼呼喊喊、哭哭啼啼、凄凄沥沥的梦语让小唐静泪流满面,每回她都过去使劲伸长自己的小手搂抱着爷爷,她可怜的爷爷啊!
想到这,小唐静心里想,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给爷爷再去上访了。峰爸凝视着唐静。
“你奶奶跟着你爸走了,你妈妈还那样睡着,我知道,我要是出什么事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可我不甘心啊静静!为什么老天这么没公德心,为什么平民这样离奇死掉就不能算回事,我真不甘心,死都不甘心!”
“爷爷······”
小唐静看着老泪纵横的峰爸。
思绪拉回,唐静看着何小洁,微笑着。她去开水间倒来热水,为何小洁擦拭着身体。窗外阳光很明媚,唐静忙活好后,找来自己在校园课余时间打散工赚的钱买回的轮椅,抱着何小洁坐了上去,然后俯身蹲下。
“妈,我们下楼走走?”
何小洁感应到后,点点头。
南方的春风把这一小片公园里的绿色吹得更加翠绿盎然。微风柔和地吹拂着,在小湖边一棵柳树前,找了个平坦位置,把车稳固下来。柳树那条条秃枝上已抽出短短的、淡淡的青绿,柔嫩极了,散发着生命的活力,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妈妈,喜欢这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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