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D村通往外界的村口，三轮机动车，已经开出老远，王若三人还能在车篷里，看到在一个劲挥手的廖师母，还有明美和明扬姐弟。王若目不转睛地盯着，视线前，影子越来越小却依然在挥动不停的手。

石墩问王若：“受感动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冷漠外表下的你，实际是有颗温热的心呢。”

强子欢喜地跟着起哄：“对极了，石墩哥说得非常正确。”

王若没有笑，故意斜睨着眼，审视着石墩：“石墩，看来自我独立，不光让你学会待人接物，还让你懂得怎么去拍马溜须啊！这不是还没成年嘛，等到成年时，你都可以当神人了呀！”

石墩假装很是伤心，并且有模有样地叹着气：“唉！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咯！”

王若嘟着嘴，故意把头别过一边：“谁让你好心了。”

三轮机动车在崎岖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着，廖老师十分专注着车前方的路，但脑袋还是开了一点小差，他在思索到了C村后，该如何与章校长谈那件事。

C村的晨早，晨曦的霞光还未完全褪去，大半边天已是蔚蓝一片，上好的天气。打着轻微哈欠的彭凌晨从堂屋走出院子，抬头看了眼天空后，低头时，便也注视到在院子里耍着太极拳的章校长。彭凌晨正想张口和章校长打招呼，却被章校长那一股悠然自得闲云野鹤般的超然气场给打住，于是乎，她便带着敬佩与赞赏的目光，在认真地观摩着。

不一会功夫，章校长便收起马步转过身来，面向彭凌晨亲切地打着招呼。

“小晨，早！”

彭凌晨回过神：“章校长早！”

章校长关心地问：“睡得可好？”

彭凌晨答：“睡得可香了，一觉就到大天亮呢。”

章校长心下舒怀：“那就好，我就怕您夜里睡得不踏实呢。”

章校长正备着走近里屋：“早饭已经做好了，我们……”

章校长的话，被从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歌声，给扰了。

彭凌晨认真听了会，便笑着说：“村的人，就是有股子土地热，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情，这么早就对着大地亮开嗓子，真好！”

章校长却神情低落着，有着少许的辛酸：“唉！这是村里的傻子章八在那乱吆喝呢！”

彭凌晨在回味着，通过空气传来的阵阵傻子章八的歌声，丝毫不介意他的智力是否是异于常人。

彭凌晨说：“假作真时真亦假，要想乐活人生，章八也许就是最聪明的了。”

章校长也跟着感叹：“是呀！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活模式，未尝不是幸福的！”

章校长话音落下，彭凌晨不再搭话，而是站在院中，侧耳聆听着那充满土地气息的纯朴歌声。

C村的村口田地上，傻子章八蓬乱着长发，姿势端正地坐在田头，双手拿着两棍子，高举在半空中挥舞着，嘴中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章八唱歌的时候，声情并茂着，咬字提调都是字正圆腔。但章八他最擅长的也只有这么一句，且把这一句歌给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这会子，章八依旧是姿势端正地坐在田头，依然是双手高举着棍子，也还是在唱着《东方红》里边的那句歌词。

十岁的女娃三妞，急匆匆地从村里方向往外跑出，高声嚷着：“八大爷……”

章八哪会搭理三妞，还是自我陶醉地重复哼唱着。此时，三妞已经跑到章八的身旁，气喘吁吁地。

“八大爷，咱们回去吃早饭吧！”

章八还是不搭理，在唱着《东方红》。

三妞不依，一个伸手便绕住章八的臂膀，撒着娇：“回去吧，我煮了好大好大的肉块，等着您吃呢！”

章八终于停止了哼唱，流着口水，眼睛雪亮亮的：“肉块？大肉块？”

三妞毫不含糊地答：“对，有大肉块吃！”

章八捣蒜般点头：“好好好，回去吃肉块。”

章八随着三妞的扯动，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嘴里挪动着，又开始哼唱着《东方红》，然后便歪歪扭扭地跟着三妞，走在进村的路上。

不一会，三妞扶着章八便到了村头一座小桥上，桥下的溪沟已快断了水流，稀稀疏疏的一小股，在有气无力地流淌着，喘息着。章八的歪歪扭扭，章八的哼哼唧唧，让三妞很是吃力与焦心，可三妞没有埋怨。

这时，三妞发现了面含温和的笑容，站在桥的另一头看着自己的彭凌晨。三妞与章八从彭凌晨身旁走过，三妞不时斜着眼在彭凌晨身上探寻着什么，一边还不时扯了下章八那破烂的衣袖，使其往前走着。

彭凌晨眼睛是看向三妞的：“你是三妞吧？我叫彭凌晨，是这个假期寄住在章校长家的实习教师。”

三妞没应声，神情害羞还加点胆怯的走开了。彭凌晨的笑容，没有退却，眼睛依然看着三妞和章八远去的背影。

在快接近C村的公路上，三轮机动车正前进行驶着，石墩与强子在颠簸的车篷中打着瞌睡，王若眼睛还是朝车篷外看着，耳朵边却响起了廖师母对她说话的声音。

“王若，天下的父母都是很爱自己孩子的，只是区别在爱的方式上，知道吗？”

廖师母的声音回响在王若的耳畔，她双手环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上边。王若在不着边际的思索着自己的心事，她在内心反复地解析着，反复的叱问着自己。

“石墩就算遭遇那么多的不幸，他依然快乐着，强子为了奶奶而流浪去城里卖花，还挨了打，他也很快就忘记了那些痛苦，肖林能从陈帆大哥那得到温暖，明美和明扬很幸福的把廖老师他们，当成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像，他们都幸福着，都快乐着，可我呢，为什么还是没感觉到快乐，没感觉到幸福？为什么我还感觉到那种无助感的存在呢，我的出走，她是难过还是舒心？”

王若正想着心事，不觉车子已到了C村的村口，廖老师把三轮机动车停好，王若三人便先后地跳下车来。廖老师把车篷整理好后，便对强子说。

“强子，你带王若和石墩先回家去，我去下章校长家说会话，然后就过去你家。

强子乐着应了声，便领着正在左右观望着C村面貌的石墩与王若，往进村的路上走去。

王若一边看着周边的风景，一边在心里想着。

“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也是住在这样宁静美丽的乡村里，但那个时候开始，人们就已陆陆续续地奔走他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