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这会儿，在自个屋里炕上，正睡得香喷喷的陈老堂，被那屋外如雷贯耳的叫喊声，震到差点整个人给摔下炕去，黑暗中的他在惊慌地喊着叫着：“是太君来了吗？是太君来人了？”

我们很难想象，这一夜的前半夜，陈老堂他，竟然能睡得着。日本人在下半夜就要登堂入室，大肆搜刮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发财之盐，这已经算是他头等大事中的其中一项了吧，可你看陈老堂，不但没有焦虑到坐卧不安，居然还能酣然入睡。这是个疑点，实在是个疑点。可是现在，谁也没闲工夫研究陈老堂怎么就能放心睡觉的问题，不管是敌军还是我方，大家脑子想的，还都是盐。

瞧着这会，荷姐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她慌乱推开房门，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进房间，手上捧着盏煤油灯，灯芯的火焰在忽明忽暗的摇曳着。荷姐的两瓣嘴唇在拍打击和着，这使得她让人看起来是非常惶恐的样子，她说：“老爷，大事不好啦！出大事了！”

陈老堂给吓得忘记抓起身边的外挂穿起来，就着急地责问：“就知道瞎嚷嚷！不就是太君上门来？瞧你鼠胆，大惊小怪！”

荷姐正要开口说明，却被管家带着七八个家丁打手也是连跌带爬地冲进给打断，她只好眼睁睁木愣愣地看着大伙，瞧啊，这些人的身体，不一而同抖着就像筛糠般。荷姐心里想，自己是故意装出来的，可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就不是装的了。

管家正张开被惊吓而僵硬的嘴，要汇报情况时，却被荷姐给抢了，只听荷姐说：“是上月，从大清河盐场逃走的那个小子！这会他正领着一大帮农民兵，上门来讨要他的娘啦！”

陈老堂大惊失色，披着的外挂掉落在地，不禁叫苦连天：“我上哪给他找娘去呀？他娘不是早给大佐弄死了！哎哟喂！该死的，还偏在这个节骨眼来捣乱，一会太君可就要来了！你们说，那太君会不会怀疑是我把这些人招来的呀！？”

陈老堂此刻真是六神无主，这可不是装的了。陈老堂着急啊，急得在房里抓耳挠腮一通，还在不停原地来回踱着步，感觉躲在胸腔里的那颗心都要蹦出来了啊。

荷姐看情况再适时火上加油了一把，她苦着脸说道：“可不是！老爷，咱们要大祸临头了，咱们的命，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明天呢！”

管家一干人等，全部瞪眼往荷姐扫去。陈老堂更是气炸肺的怒吼：“他娘的，净说晦气话！”

管家讨好说：“老爷，依我看，咱们得赶紧收拾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然后快点从后门逃出去啊！”

荷姐可怜巴巴又害怕挨骂说着：“老爷，后门也给他们堵死啦！”

陈老堂两眼近乎一黑：“啥？”

与此同时的大清河盐场的伙房里，我们亲爱的老茂爷他们，根本不知道已经落入日本人一早设计好的圈套里边，满满的以为，按照部署的计划进行，只要顺利，就一定能偷到盐。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之前，都是异常平静的。那种平静的气息，在细腻敏感的人的感觉中，就有了那种窒息般的感受存在。

我们虽然在看着故事里的他们，我们虽然知道那只是故事，可我们还是会替他们在捏几把汗。是呀，不管是在戏里或者戏外，我们都是只想看到好人有好报，而坏人就应该得到严惩与报应的。

    亲爱的老茂爷，他正在灶前忙乎着，手里握着把菜刀，动作利索地举起挥落，案板上的兔肉就被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慧贞在专心烧着火。旺旺蹲在慧贞身旁，眼睛滴溜溜瞅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子在跳着舞。小虎站在伙房门口，眼睛不时观察着外头的一切动静。

老茂爷对慧贞问道：“刚才在大门口，你把另一只兔子交给黄狗时，都把话说清没？”

“都说清了，我说得真真的，加上黄狗他们一见兔子的那个馋样，压根没怀疑啥！”慧贞回答着。

老茂爷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行，那我得把汤多炖点，等会要让那几个头头都有得喝才行。”

慧贞有点担忧：“爷爷，回头他们要是……怀疑咱这肉汤！”

老茂爷皱眉但语调却丝毫无犹豫：“眼下时间是太紧迫，咱们已顾不得那么多，先这样应付着，走一步算一步。”

慧贞没再应声，低头继续往炉灶里添着柴火。小虎还是站在门口，眼睛机警地扫视着外头。老茂爷心疼地看了孩子们几眼，然后利索地把斩好的兔肉，放进热气升腾的锅中，盖上锅盖。把手头的事都做好的老茂爷，语重心长问着慧贞话：“你俩知道这回再闯盐场的危险吗？”

小虎回头，没说话，但朝老茂爷点了点头。旺旺好似听懂似的也点了下头。

慧贞说：“爷爷，我们知道！但同样，我们也知道这险，是必须冒的！这几天下来的连连失败！为了前线正在与鬼子拼杀的战士们，我们儿童团必须勇敢地冲出来，不管怎么危险，也要为争取更多的盐，而努力斗争！”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老茂爷喃喃念着，热泪盈眶啊！

    现在，在土老财陈老堂府上的围墙外，枪声和鞭炮声在混合炸响着，让围墙内惊慌失措的人，都难分辨出到底是鞭炮声多还是枪声多。民兵与儿童团的叫骂声，更是震耳欲聋啊，也让围墙内的人，很难分辨出，是大人多还是小孩多。这真是出闹剧，可此刻的陈老堂又一下想不出任何对策。唉，陈老堂心里在暗暗叫苦，这是不是可以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我们听到，民兵连长在骂：“死老财，你这只千年的王八，万年的乌龟，你这老不死的老妖精，赶紧地滚出来，我们或许还能饶了你这条狗命贱命，如果非要让我们冲进去，你就是九条命的猫，也是不够活的。”

民兵连长一连串的骂声才落下，民兵们就一起吼着骂开：“死老财，滚出来！”

儿童团员们也扯开嗓门：“老乌龟，赶紧给我扮作皮球滚出来！”

在围墙内的穿堂过道里的陈老堂，已经被骂喊声给激得是七窍生烟啊，他怒发冲冠却又无可奈何，无从发泄的他，只好又在原地蹦来跳去，来回地转着。

管家正在胡乱指挥着家丁打手，让他们搬来几个梯子架在围墙上，一边喊着：“快，给我端好枪，都上去朝他们打，狠狠地打！一帮不要命的家伙，都打死算了！”

大家都胆怯迟疑着不敢去哇，管家就端着枪，对着一排溜站着的他们的立脚处，就是一阵乱打。随着围墙内的枪响，家丁打手们的惊恐喊叫，也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在这种时候，陈老堂终于摆出当家人的态度，他在大嚷：“还不都给我上去堵住他们的嘴，你们要是不上，我就会堵住你们的嘴！看看你们怂样，平时还真是浪费粮食养你们了！”

大家被这一通骂，只好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战战兢兢地爬上梯子。谁知啊，头才刚露在围墙头，就被围墙外早已准备好弹弓发射的小旺、大栓、芦花，还有儿童团员们齐齐瞄准，瞬间，无数颗小石子朝墙头射去，朝院里射去。一时间，一片哭爹喊娘的嚎叫声，响彻夜空。陈老堂正想又一次力挽狂澜局面时，却听到从后院传来的荷姐的喊叫声：“老爷，大事不好啦！出大事啦！”

陈老堂气急败坏了，眼下已经是出大事了，还有啥更大事不好的事情啊，于是他哭着说：“我的娘哟！事情都坏到这份上，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还出了啥大事呀！？”

荷姐已经跑到陈老堂跟前，正下气不接上气汇报着：“后院……后院……”

陈老堂忙问：“后院咋啦？”

荷姐像似也要哭了，她说：“后院的门，都快被他们撞破啦老爷！眼瞅着，他们就要冲进来了啊老爷！”

“快，快，快派几个人去守后院哪！”陈老堂朝着管家大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