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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电影烂番茄(ID:dylfc99)
今年6月,BBC发起了“新世纪电影百佳投票”活动,在全球范围内邀请了177位影评人列出自己的十佳片单。
在这个百佳榜单里面,作品入选达到3部(最高值)的导演一共有6人,其中有一位来自亚洲,他就是泰国导演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纵观阿彼察邦在新千年以来让人惊艳的表现,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他的第一部长片《正午显影》便被《电影评论》和著名的《村声周报》列为2000年度最佳电影之一。
此后,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迅速进入国际视野,得到了法国人的垂青,成为了戛纳专业户。
片片入围,隔三差五得个奖。
《祝福》获得一种关注单元大奖。
《热带疾病》拿到了当年的评委会特别奖,也就是戛纳三等奖。
《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一举拿下金棕榈!近十年里金棕榈里唯一的亚洲电影。
祝福、热带疾病、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
迷影青年的圣经《电影手册》也对其推崇备至。除了处女作《正午显影》,每部影片都上了著名的十佳榜单。
《祝福》是2002年第3名。
《恋爱症候群》排2007年第10名。
《热带疾病》和《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则分别是2004年和2010年的第1。
《幻梦墓园》又是2015年第2名。
虽然懂电影的法国人对阿彼察邦热议力捧,但对普通观众而言,他的影片好像还是更适合用来走神或者催眠。
复杂的主题、隐晦的表达及静到静止的长镜头,走进阿彼察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种认知差异到底因何而起?
番茄君认为,要读懂这个人,关键在于得对他的东方神秘主义标签有个系统的了解和认识。
这个标签元素有:士兵、僧侣、树林、医院、洞穴、寺庙、梦境、广场舞、前世轮回、神灵鬼怪、静夜虫吟、轻声曼语……
它们从时间、地点、人物、环境、背景、状态等各个方面糅合交融,编织成一张超验之网,最终形成了独具特色而又自成体系的阿彼察邦符号奇观。
需要特别提及的是,这种影像的超验之处,不止在于记忆、现实、幻觉、梦境等情境间可以自由来回转换,还在于阴阳两境、前世今生也完全的共依共存。
《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中,布米叔叔遇见去世很久的妻子,两人平静地诉说近况和多年思念。
稍后,布米叔叔失踪很久的儿子也出现了,变成了一只红眼黑毛猩猩,身边的人依然没有任何骇怕,阴阳相隔的几个人就这样拉着家常,好像他们从未离开,天天都相伴相随。
别小看这种不带解释的时空混淆,余华在评价若昂·吉马朗埃斯·罗萨的《河的第三条岸》这篇小说时这样说到:
“这位巴西作家在讲述这个故事时,没有丝毫离奇之处,似乎是一个和日常生活一样起初的故事,可是它完完全全不是一个日常生活的故事,它给予读者的震撼是因为它将读者引向了深不可测的心灵的夜空,或者说将读者引向了河的第三条岸。”
以此角度比照阿彼察邦,或许可以说,他用一种温润如水的姿态消解了一切传奇,润物细无声般将神秘主义降落于日常生活。
掌握了这串解读密钥后,《幻梦墓园》也就没那么晦涩难懂了。
首先它还是贴着鲜明的阿彼察邦标签,神鬼志怪,人与自然,生死无边界,超现实平常如现实,梦是一条丝,过去与现在穿梭来回。
真实与幻觉,存在与虚无,在特定环境下互为倒影和真相。
场景与内容也同样自我延续:灵媒说自己前世的故事(是从树上摔死的小男孩)和结尾插入的广场舞都和《恋爱症候群》、《热带疾病》有着遥相呼应的关系。
其次,它差不多也是迄今为止导演所有长片中最朴素的作品。
没有惯用的结构性分割,也没有明显的穿插和跳跃,而且是相当清晰的线性叙事。
甚至片首的字幕也不像之前作品那样迟迟不来,而是意外地在电影开始就出现了。
闷片大师蔡明亮有说过:
“我觉得慢很美,就像老也很美。”
这差不多就是阿彼察邦的创作观。
而这种美到底体现在哪里呢?
镜头中,时光凝固。
街面上路灯、医院里治疗仪器的颜色变化是不是有种以静制动的速度感?
它就像蔡明亮“行游”系列里面的那个红衣僧人近乎凝滞的行走,不知不觉,无声无息,落后于时间也超越了时间。
因为你很难辨别光影是如何跳跃更替的,就像你看不清僧人到底在哪一刻迈过了身后。
此外,电影院里大段的泰国鬼片预告,演的夺舍内容既对应着灵媒师讲的那个古老神秘的传说,也直接影响了观看电影的士兵,他在散场后因为突然昏睡而被抬着离开。
而这种戏内戏外的装置艺术似乎也可牵扯到它与蔡明亮名作《不散》的渊源,要知道,《不散》可是阿彼察邦个人影史十佳的第一名。
结尾让人为之一振的音乐响起,像总结点题又像个性签名,也好比于蔡明亮的葛兰时刻。
更甚至,女主角金吉拉·潘帕斯与导演长期合作所产生的亲密关系模式,也类似于蔡明亮和李康生。
那么,电影到底讲了些什么?
扼要地概括:
士兵莱特患上了奇怪的睡眠病,被送到一所由学校改建成的医院,但是没有一名家属来访。
女志愿者金吉拉主动担负起了照看他的任务,在这个照料过程中她还认识了年轻的灵媒师阿肯,后者会通过通灵的方式使家属们和那些患病的士兵们相见。
医生通过彩色光疗法来帮助士兵缓解噩梦的症状,女志愿者发现士兵有一个神秘笔记本,上面满是奇怪的文字和草图。
在灵媒师的帮助下,女志愿者和士兵进行了梦中交流,原来在士兵谜一样的睡眠症下,还隐藏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
它是三个人(士兵志愿者灵媒)在三种状态下(冥想梦境现实)穿梭三重时空(过去的宫殿后来的学校现在的医院)的相互融合和彼此感应。
患有神秘睡眠症的士兵有着特异的感知功能(可以闻到糖的气味,能感受头顶灯光的温度,在梦中闻得到花香)。
看得到自己前世的灵媒可以和睡梦中的士兵进行交谈。
有着奇怪腿疾的志愿者可以在日常里遭遇自己朝拜的神仙。
在万物通灵的信仰之下,士兵借助灵媒得以附体,最后两人三角在梦里故地同游。
具体到情感层面,它饱含对故乡的回忆和深情,也暗喻对国家的讥讽和抗议,它哀切于衰老带来的遗憾和悲伤,也寄希望于青春的指引和抚慰。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为了达成这种类似通感修辞的知觉体验,导演不仅将催眠幻术作用于影片本身,似乎还穿过银幕,直接作用到了观众身上。
而效果得以促成,首先它是风格美学使然。
不动如山的固定长镜,冲淡平和的人物状态,柔和的自然光,闹中取静的环境音,对戏剧性的转化消解而又若有所指,虚实之境的自由跳切而又如履平地。
其次,内容本身就涉及嗜睡症,所以也不排除创作者的有意为之。
翻滚的水车。
旋转的风扇。
上下循环的电梯。
这些空镜刻意制造的单调、雷同和眩晕感,确实很像是一次带有针对性的心理暗示。
所以或许可以这样结论,如果说志愿者和士兵最终相互入梦是得力于灵媒的指引,那在电影和观众之间,这次阿彼察邦就也充当了灵媒的角色,而且他还不分昼夜,直接白日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