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贾宝玉人物形象的“反封建性”与“封建性”——15中二洪梓蔚
(2017-05-02 22: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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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这一人物,以其离经叛道、关爱女性、追求爱情自由等个性,历来被视为反封建主义者,甚至还被认为是“具有初步民主主义思想”的进步人士。但在笔者看来,这一观点固然有其合理性,但亦有断章取义之嫌,只看到了贾宝玉形象中“反封建”的一面,而忽视了其作为一个成长于封建社会中的封建大家庭、自幼收到传统儒家思想教育的贵族公子,其身上所具备的带有“封建性”的特点。这对于我们全方面地认识贾宝玉这一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形象是非常不利的。
关键词
《红楼梦》、贾宝玉、反封建性、封建性
在探讨贾宝玉人物形象中的“反封建性”与“封建性”之前,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两个问题:其一,所谓的“反封建”的“封建”究竟是指什么;其二,贾宝玉他所反对的又是什么。
针对第一个问题,长期以来,我们往往简单地将“反封建”中的“封建”简单地认为是指封建社会。然而“封建社会”是一个极其笼统的概念,我们这个国家在其漫长的五千年历史中,有大约一半的时间都处于封建社会当中,在这期间,孕育出了数之不尽的文化、传统和思想。这其中固然有我们应该否定和批判的“糟粕”,但若是将整个封建社会全盘否定,显然也不是可取的做法。
所以,通常我们所说的“反封建”更多地是指反对封建社会中那些带有愚昧、迷信色彩的传统,或是束缚了人之天性的封建礼教,如男尊女卑、等级观念等。
那么,这就引发了我们对于上述第二个问题的思考:究竟贾宝玉其所反对的是什么,是否符合我们今日对与“反封建”这一概念的定义。甚至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想,如果贾宝玉确实具有反封建思想,那么这样一个成长于封建贵族家庭,自幼受到封建传统教育,从未接触过现代民主主义思想的人物,他又为什么会萌发出反封建的思想呢?而他的性格特征中又是否具有含“封建性”的一面呢?
接下来,笔者将从三个方面分别分析贾宝玉人物形象中的反封建性、封建性,以及作者曹雪芹塑造这样一个复杂人物形象的原因。
一、
从现存的《红楼梦》文本来看,贾宝玉这一人物身上,可以称得上是具有“反封建”色彩的形象特征主要有以下两个,即反对科举和尊重女性。
1.
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贾宝玉其人对于当时世人所推崇的“仕途经济人物”一向是不屑一顾,甚至抱有鄙夷的态度的,这一点从第三十二回中其对贾雨村的态度,以及其与史湘云的对话之中可窥一斑。
《红楼梦》第三十二回中贾雨村来访时,他得知贾雨村要见自己,“心中好不自在”,不停地抱怨“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愿同这些人往来”。当时湘云在场,便劝他道:“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没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而宝玉对此的反应则是:“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
然而,宝玉对贾雨村等“仕途经济人物”的这种态度,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是其对于读书人的鄙夷。在这种态度的背后,蕴含的是宝玉对于当时的科举制度以及作为科举制度思想内核的儒家思想的不满。
科举制度在其创立之初,曾经起到非常重要的积极作用,以它自身的合理性与科学,打破了九品中正制的门阀政治传统,并为古代中国培养和选拔了相当一批具有较高文化素养的知识分子或官员。但到了封建时代末期的明清两代,科举制度已渐渐沦为诸如“八股取士”之类的僵化教条,严重束缚了人们的思想。而作为科举制度思想内核的儒家思想,也早已不是当年孔子所倡导的追求“仁爱”、“修齐治平”的先秦儒学,而是沦为“三纲五常”、“存天理,灭人欲”这些戕灭人性的严酷礼教制度。甚至就连修习他们的人,也不再信奉它,将其作为自己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灯,而是仅仅将其当作一个谋取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晋身之阶,失去了真正儒生所应该具有的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至此,我们可以说,此时的科举制度、儒家思想,以及那些通过它们来谋取个人利益的“仕途经济人物”,确实是封建糟粕无疑了。而贾宝玉对它们的这种鄙薄,则也着实带有一定的“反封建”意义。
2.
自《红楼梦》问世以来,其字里行间所体现出的对女性的尊重,一直为广大读者所津津乐道,这也是《红楼梦》区别于其他中国古典名著的一个重要特征。作者曹雪芹在《红楼梦》开篇便称“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体现出对女性的尊重与认可。而在书中,曹雪芹的这一思想,则集中体现在身为主人公的贾宝玉身上。
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贾宝玉尚未出场,曹雪芹便通过冷子兴的讲述,写出了贾宝玉对于男女两性的不同看法:“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 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后来书中又写他这样的想法:“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纵观全书,体现贾宝玉对女性关爱与尊重的情节可谓比比皆是。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贾宝玉对于女性的这种关爱与重视,并不同于以往任何故事中的男性主人公一般是出于男女情爱而对女性产生怜爱之心,而是更广泛意义上的对周围不幸者的爱。
第七十八回,贾母对宝玉的评价: “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察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 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 这说明,贾宝玉的缠绵闺阁,出于纯粹的爱人之心、体人之情,与单纯的欲望并没有必然联系。
而且贾宝玉对于女性的这种爱惜、崇拜之心,乃至为她们劳心劳力,是完全不求回报的。尽管通过“龄官画蔷”一事,宝玉“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不可能死时得到所有女孩子的眼泪,但他喜欢在女孩子身上用心的痴性依然没有改变。这就是鲁迅所概括的:“爱博而心劳”。
在贾宝玉所处的那个强调“男尊女卑”,整个社会都对女性充满束缚与压迫,以致于女性只能作为男性的附属而存在的时代里,他的这种心态和他日常的种种表现,无疑与同时代的其他须眉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依笔者看来,仅凭这份对女性的尊重,称他一声“进步人士”已不为过。更何况,他的这种思想,本身就体现了一定的朴素的民主主义思想。
二、
从上文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贾宝玉不论是其思想,抑或是其所表现出的言行举止,都确实带有一定的反封建性。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证明宝玉是一个真正的,或者说彻底的反封建代表,只能说其人物形象中具有反封建的一面。
作为一个封建显赫世家里成长起来的公子哥,贾宝玉固然具有反封建的一面,但其性格、思想及行为上亦难以避免地体现出一定的封建性。
1.
由于作者曹雪芹生活在文字狱盛行的清朝中期,加上他本人的身世经历特殊,故而《红楼梦》开篇便点明此书不涉朝堂政治,书中但凡涉及政治之处,其描写都极为隐秘晦涩。因此纵观全书,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贾宝玉对于时局政治看法的描写,更不用说其对君主的评判了。这样看来,说贾宝玉具有忠君思想似乎无从谈起。
然而,无论曹雪芹再怎么极力掩盖书中人物的政治倾向,终是不免有暴露出来的一天。
《红楼梦》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中,许多读者在阅读时往往只在意贾宝玉杜撰《芙蓉诔》感怀晴雯的情节,而忽视了贾政召集子弟作诗歌颂姽婳将军这一段,甚至很多人认为这一段不过是作者闲笔,并没有多少深入解读的价值,但恰恰是这一段情节里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暗笔。
所谓的“姽婳将军”林四娘,据说是明朝末年衡王朱常庶宠妃,时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农民起义军进攻青州,衡王率军抵抗受挫,林四娘遂领府中娘子军上阵抗敌,无奈最终还是寡不敌众,战死沙场。《红楼梦》中关于“姽婳将军”的身份设定,显然是来自于这个传说。
对于书中贾政命子弟赋诗歌颂林四娘一事,有学者认为这是贾政或者说是其现实原型即曹頫怀明之情的影射,甚至有人推断这可能是现实中曹家覆灭的原因之一。这些猜想与本文主旨无关,故此处不作详述,只说贾宝玉在此处所作之诗。
贾宝玉为“姽婳将军”作了一首仿古体的长诗,其中有这么几句:“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得意人。”“绣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胜负自然难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对林四娘的忠义之举大加褒奖。
诚然,仅仅靠这几句诗句,便断定贾宝玉具有忠君思想,未免有些武断,更有断章取义、牵强附会之嫌。但贾宝玉愿意作这辞采华茂的长诗以歌颂林四娘这样的忠义之士,且并非出于对贾政的畏惧而勉强为之,足见其心中对于忠君之士并不排斥,甚至是抱有一种敬佩之心。由此观之,贾宝玉对忠君思想大体还是认同的。
2.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孝”历来被视为最高尚的道德品质,有“百善孝为先”的说法,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喜欢标榜自己“以孝治国”,而普通的民众也往往对躬行孝道者抱以尊敬的态度。即便是在当代,孝依然是一个为普罗大众所认可的美德。
但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到,在封建时代,孝道在其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定的畸变,形成了以“父为子纲”、“父叫子亡,子不亡,子为不孝”等为代表的,片面强调子女必须一味听从父母命令的愚孝思想,而忽视了父母与子女间平等的交流。
《红楼梦》中,贾政与贾宝玉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给许多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许多人只看到了贾政对贾宝玉的严厉以及贾宝玉对他父亲的畏惧,却没有深入分析这表面现象背后的根源所在。
贾政之所以对贾宝玉表现出极度的严厉,其原因在于贾宝玉身为贾府这个大家族未来的继承人,肩负着撑起整个家族的重任,可他本人却对科举不屑一顾,无心于仕途经济,整日流连于脂粉花丛间,这才使得贾政“恨铁不成钢”,一再严厉斥责他。而贾政的这种做法,也常被看作是他作为一个封建家长食古不化、固执己见的表现,却很少有人看到贾宝玉在他们父子相处中的表现是否存在问题。
纵观《红楼梦》文本,但凡写到贾政遣人来唤宝玉,或是父子二人相见,宝玉的表现要么是大惊失色,想方设法逃避,要么就是战战兢兢,丝毫不见半点往日与姐妹们高谈阔论的风采。而从书中宝玉的种种表现也可以看出,他从未尝试与父亲贾政进行深入地沟通,向他阐明自己的想法,并设法说服贾政允许他不事科举、不入官场。
且看《红楼梦》第七十三回,赵姨娘的丫鬟小鹊来向宝玉报信,告诉他贾政次日有可能要考校宝玉的功课。此时书中对宝玉的描写是:“这里宝玉听了,便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咒一般,登时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起来。想来想去,别无他法,且理熟了书预备明儿盘考。口内不舛错,便有他事,也可搪塞一半。想罢,忙披衣起来要读书。”面对父亲可能要考校自己功课的情况,宝玉的应对竟然是临急抱佛脚,试图将自己伪装成父亲所希望的样子。
而后,“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心下正要替宝玉想出一个主意来脱此难,正好忽然逢此一惊,即便生计,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唬着了。’此话正中宝玉心怀。”为了逃避父亲的考校,他竟然宁愿装病,也不愿意与之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也许有人会说,宝玉之所以不敢向贾政吐露心声,是因为贾政其人极为顽固,纵然与之沟通,料想也绝无可能说服之。这种观点显然站不住脚。
《红楼梦》第七十八回写道:“近日贾政年迈,名利大灰,然起初天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因在子侄辈中,少不得规以正路。近见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们,各各亦皆如此,虽有深精举业的,也不曾发迹过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况母亲溺爱,遂也不强以举业逼他了。”足见贾政最终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了宝玉,不再强迫他从事举业。如此看来,倘若宝玉能早早与贾政坐下来好好交心一番,这一天的到来兴许会来得更早一些。
归根究底,贾宝玉不敢在贾政面前展现真我,无非是出于对父权的畏惧,又不敢过于违抗父亲的意愿,怕贾政知道自己真心所想之后会对自己彻底失望,故而才会在贾政面前极力压抑自己。此等心态,已然带有一丝愚孝性质了。
3.
如果说以上两点尚不能充分证明贾宝玉人物形象中的封建一面,甚至有的人还会引用金庸先生笔下著名人物黄药师来加以反驳(黄药师其人最是痛恨礼法,然平生最敬仰忠臣孝子,盖因“忠孝乃天地大义,并非礼法”),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等级观念问题,则无疑是论证贾宝玉人物形象中是否具有封建性的关键了。
众所周知,现代民主主义思想与封建思想之间有一个根本的区别,便是等级观念的不同。封建思想认为人有高低贵贱之分,而现代民主主义思想则崇尚人人生而平等。那么,贾宝玉在这一问题上所持的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呢,是否能够做到无视身份之别,对身份低于自己的人予以充分的同情和尊重,把他们和自己看作是平等的呢?遗憾的是,他并不能做到这些。
贾宝玉的身份,首先是荣国府的贵族少爷,这是不容质疑的客观事实。他就像他出身的这个家庭中的其他成员一样,从小就过着膏梁锦绣、花天酒地、奢侈无度的生活,司空见惯了贵族阶级的挥金如土、倚强凌弱。尽管对下人的不幸遭遇有些许的同情,但这只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甚至有的时候他就连这一点些许的同情也没有。以刘姥姥进大观园一事为例,面对刘姥姥这样一位贫苦出身的下层百姓,贾宝玉等一众公子小姐们,不仅没有对其因为生活艰难,为了博取贾府贵人们欢心,从而改善生活环境,不得不装傻扮丑,哄贾母及众公子小姐们开心的遭遇表示同情,反将其当作笑料,大肆嘲笑之。这样的行为,固然并非出于恶意,然而似乎也谈不上善良之举,更无半点对下层百姓的尊重可言。
若说刘姥姥一事只是一个个例,贾宝玉等人对她的嘲笑也只是无心之举,那么宝玉对于身边人所展现出的暴行则着实让人心寒。《红楼梦》第三十回中,宝玉回到自己的居所,因此时屋内众人关了门戏耍,晚给他开门片刻,便引得他大怒,“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及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我取笑儿了。’”全然不见其平日里对奴仆们的宽厚和对女性的关爱与尊重,俨然一副骄纵恶少做派。由此可见,尽管宝玉向来待下宽厚,对府中的丫鬟们更是关怀备至,但在他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地将他们当作是与自己平等的存在,他对身份较自己低的人的尊重与关怀固然是发于本心而非作假,但也是有限的尊重与关怀,并不能超越阶级局限。
三、
从上文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贾宝玉这个人物形象的复杂性,一方面他具有一定的反封建性,但另一方面他又不能真正跳出封建思想的圈子。那么,曹雪芹为什么要将贾宝玉塑造成我们所看到的这样一个形象呢?
在我们讨论贾宝玉人物形象的反封建性与封建性时,我们必须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曹雪芹本人并未接触过这些理论,无论反封建还是封建,都只是今人在研究解读《红楼梦》时为其贴上的标签,曹雪芹从来没有也不可能刻意地去塑造一个所谓的反封建或封建的人物形象,他对书中人物的塑造完全是根据其本人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加以一定的艺术加工而来。
在笔者看来,对贾宝玉这一人物形象最好的概括,莫过于曹雪芹本人在其书中所作“情榜”中对其作出的“情不情”三字。根据我的理解,“情不情”三字当从第一个“情”字之后断开,把第一个“情”作为动词看待,则由此可以产生两种理解。
第一种是“将情感施予不曾对自己动情之人”,具体表现在贾宝玉对身边一切处在不幸中的女性的完全发自本心而又不求回报的关爱之情。他对这些女性的好,并不是出于男女情爱,亦非单纯的对她们施予自己的情感的回应,而是来自于那内心善良的本性。贾宝玉纯真、善良的赤子之心,使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些女性身上美好的品质,同时也看到她们在社会、环境束缚下的压抑和不幸,并由此对她们生出怜悯爱惜之心,愿意去为她们付出,给予她们最真挚的关怀。
第二种则是“将情感施予没有情感的事物”,书中曾经写道宝玉“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鱼就和鱼儿说话,见了明星月亮,他便不是长吁短叹的,就是咕咕哝哝的。”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看来自是古怪,但却恰恰是贾宝玉高于世间凡夫俗子之处。曹雪芹在书中曾借贾雨村之口说出这样一种思想,正邪之气相互激荡而赋于人,其人必是聪俊灵秀而又乖僻邪谬,既非仁人君子亦非大奸大恶,若非情痴情种,则是逸人高士,抑或奇优名倡。这样的人,势必不同于俗世蚁国中人一般追逐功名利禄,他们所向往的是一种诗意的、美的生活,最终的追求是与自然融为一体。故而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的行为便难免显得乖僻怪异,实则不过是天性自然罢了。贾宝玉之所以诗才风流,却鄙薄功名,无心科举,盖出于此。
正是因为贾宝玉具有这样的特性,所以他才能够由其身边的女性身上发现她们独特的美,并对这些在他眼中美好至极的女性倍加呵护。贾宝玉反对科举、尊重女性等所谓“反封建性”,其根源就在此。
然而贾宝玉终究是一个封建世家贵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人物,他所处的阶级、时代和社会注定了他不可能真正摆脱封建思想的束缚,他所展现出的种种“具有初步民主主义色彩”的进步性也依然存在很大的局限。但这并不能消减这个人物身上的魅力,反倒是这些不完美,促使这一人物形象变得更加真实,也使得《红楼梦》这部作品更加能够打动人心,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朵空前绝后的奇葩。
参考文献
1.[清]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红楼梦》,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年 7 月北京第三版。
2.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年10 月北京第一版。
3. 《戚蓼生序本石头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年 10 月 北京第一版。
4. 《刘心武续说红楼》,重庆出版社,2012年1月重庆第一版
2015级汉语言文学二班
洪梓蔚